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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沒去過了。」陸封寒提議,「吃過飯,去一趟?」
雖然很突然,但對陸封寒的提議,祈言向來沒什麼意見:「可以。」
天穹之鑽廣場是勒托中心,作為勒托的標誌,常年有別的星球的人來參觀。不過因為面積大,倒不顯擁擠。
將懸浮車放在停泊區,兩人往中心方向走。陸封寒問祈言:「知道『勒托』這個名字怎麼來的嗎?」
祈言搖頭。
陸封寒:「『勒托』源自地球時代的希臘神話,意為『養育者』,神話里,勒托是一位女神,生下了主管狩獵和生育的女神阿爾忒彌斯,以及主管光明和未來的太陽神阿波羅。第二次科技大爆發,人類突破地球的限制,到達星際,幾乎從『勒托』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人類的野心——繁衍,征服,光明,未來。」
「……勒托是人類新的起點!那時,所有人都在吶喊,人類註定向前,永不後退!」
遠遠傳來高呼,祈言循著聲音望過去,見一處石台上站著兩個人,而人群在石台下圍了一大圈。
「他們是誰?」
陸封寒遠遠看了看,收回視線:「所謂的游吟詩人,據說是個傳統職業,興盛於地球歷十一世紀。這些人全聯盟到處跑,宣揚自己的政治見解以及思想,口號非常崇高,是『為了人類與理想』。」
祈言沒見過,感興趣地近了幾步。
高台上的年輕人正激昂澎湃:「……第三次科技大爆發後,我們迎來了科技繁榮的鼎盛時期。可是,不過短短一百多年,科技大毀滅!
『科學的盡頭是神學』這句話,本就是出於人類的妄自尊大,竟將自己比作神!若不是人類自以為掌握了宇宙的鑰匙,急功近利,觸碰到了神之領域,聯盟怎麼會在這場科技浩劫中,無數行星爆炸,五分之三的人類死亡,曾經被人類征服的九個行政大區,五個都重新沉入宇宙永恆的黑暗?」
祈言聽了一段:「這個人是反叛軍的擁護者?」
「差不多吧,聯盟言論自由,就算在這個廣場上高呼聯盟必敗,軍方也不敢動手抓人。」
陸封寒聽著覺得有趣,問祈言,「你覺得星曆143年發生的科技大毀滅,也是因為人類急功近利嗎?」
祈言毫不猶豫地搖頭:「不管是地球歷還是星曆,科學進程都是一樣的。新的法則被發現,新的科學地基也會隨之建立起來,接下來,很多未知的領域、人類無法理解的範疇,會迎刃而解。從歷史上說,比如細胞學說,比如相對論。之後,無數科學家,就會在這塊新的地基上開疆拓土。」
「只不過,第三次科技大爆發倚仗的基礎,本就是空洞的、極容易塌陷的。所以接下來的科技大毀滅,只是一個從開始便註定的事實,不存在所謂的『人挑戰神的權威』。」
陸封寒遠遠看著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可是反叛軍就是以這一套理論,否定科學,鼓吹神學,蠱惑人心。還將所有的科學家,都視為瀆神者,以此為基礎,發布了所謂的黑榜。」
祈言決定用沉默來表達對這套理論的不屑。
看著祈言,陸封寒手突然有點癢,想戳戳這人的臉。
不過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戳哭了怎麼辦?
沒再將游吟詩人的演說聽下去,兩人經過噴泉與綠道,站在了雕塑群前。
為聯盟做出過巨大貢獻的人,都會在這裡擁有一席之地,以供後人憑弔瞻仰。
祈言一個個挨著看過去,視線停下,指了指:「你跟那個人同一個姓氏。」
陸封寒順著他指的方向:「陸鈞?嗯,是挺巧的。」
第十章
陸鈞的雕塑參考的是陸鈞本人留下來的全息影像,身高一毫米不差,連指甲的弧度都極為精確。
他身著戎裝,左手垂握一把長槍,目光遙望遠處。而雕塑的底座上,寫著他的墓志銘,只有鐵畫銀鉤的四個字:「僅為聯盟。」
僅為聯盟,一往無前。
陸封寒數不清自己在這座雕塑前坐過多少次,以至於這幾個字的一筆一划都在腦海里映得清清楚楚。
他以前甚至還想過,要是有一天,自己也死在了前線,不管能不能在天穹之鑽廣場混一座雕塑,都一定要用這四個字當墓志銘。
僅為聯盟。
話說半句,意義一看就非常深遠,特別唬人。
他偏頭問祈言:「以後你死了,墓志銘寫什麼?」
祈言跟他一起望著眼前的雕塑,回答:「以前想過,我想寫,『身處黑暗,我曾追逐一縷螢火』。」
「聽起來讓人有點……難過?」陸封寒手插進褲袋裡,「你現在才十九歲,想什麼墓志銘、死啊死的,聯盟人類平均年齡都過一百歲了,你還有得活。」
完全忘了,幾秒前,明明是他主動問祈言想寫什麼墓志銘。
祈言小聲回了句:「不一定。」
陸封寒耳朵靈:「什麼不一定?」
祈言不準備回答,恰好,旁邊走來一個年輕人,個人終端的投影功能開著,密密麻麻顯示的全是字,他湊過來:「聯盟人類平均年齡現在雖然過百了,但在科技大毀滅時期可不是!那時,全聯盟每顆行星都在死人,有時一眨眼,一整顆行星都死絕了!
可是,有這樣的慘劇作為教訓,都還不夠。聯盟依然不知悔改,主張大力發展科技,每年依然投入無數的資金和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