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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螳蛉』很有手段,一次二次三次,花大價錢從那個學生手裡買沒什麼價值的基礎資料,相當於投石問路。快畢業時,那個學生突然不想幹了,『螳蛉』就拿這幾年的事要挾,要是他敢撒手不干,就把他曾經做過的事全曝出去。一旦盜賣資料的事曝光,這個學生不說前程,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只好繼續跟『螳蛉』合作,一步錯步步錯。」
文森特感慨歸感慨,倒沒什麼憐憫的情緒,「這次就是,那個學生在楓丹一號上做事,『螳蛉』從他手裡拿到了消息,得知『那邊』的科學家帶著星艦中控系統去勒托,中途會在楓丹一號休整。」
所以才有了那場突然襲擊。
陸封寒暗忖,沒想到順著洛朗這件事,連根帶葉拔了不少東西出來。
文森特幸災樂禍:「出了泄密這事,霍岩估計要愁死了。要我說,他從前線退下來,把楓丹一號管得跟張漁網似的,享了這麼久的福,早該活動活動手腳了。對了指揮,上次他見著你,什麼反應?」
陸封寒現在想起來,耳膜都還隱隱泛疼:「還能什麼反應?以為自己見了鬼。」
文森特笑得停不下來,又期待:「等回了前線,埃里希他們見了你,少不得又要嚎幾句『有鬼啊』!」
陸封寒不知道想到什麼,唇角的笑容微淡,視線凝了一瞬,沒接文森特的話。
掛了通訊,他靠在床頭,朝窗外望去。
勒托夜色已深,下起了雷雨,往常綴在天空的雙月被雲層牢牢遮擋,不見一絲月光。
真算起來,他在勒托的時間比在前線的時間要長。明明進遠征軍前,一日日都是在勒託過的,但比起來,他卻更喜歡待在前線。
雖然那裡除了硬板床就是吃到膩味的罐頭營養膏,從舷窗望出去,只有黑漆漆的宇宙和遙遠的恆星,偶爾落到地面,行星也多半荒僻。再加上時不時的敵襲,沒個規律的宇宙風暴……
但陸封寒還是很喜歡那裡。
他現在有些明白了,他老子陸鈞,當年為什麼在星艦一漂就是一兩年不回家,追著海盜打時,偶爾連通訊,從不見疲態,反而眼裡都是神采。
原來他和他老子一樣,都是徹徹底底的叢林動物。
可是,他若是要走——
人是能輕輕鬆鬆擄走,但看小嬌氣的做派,真跟他到了前線,不說吃不吃得慣,單是硬板床睡一晚,肯定就要拉著他說身上哪兒哪兒都疼。
想到這裡,陸封寒驚覺,他第一軍校榮譽畢業生、遠征軍總指揮,竟然在堂而皇之地想著怎麼擄人?
敲門聲傳過來。
不輕不重,正好三聲。
這棟房子裡一共就兩個人,陸封寒不用猜都知道,來敲門的必定是剛剛他想擄的那個。
下床打開門,看清站在門口的祈言,陸封寒挑眉:「這是怎麼了?」
問是這麼問,卻往旁邊退了一步,讓祈言進來。
祈言裹著黑色睡袍,懷裡抱著一個自己睡慣了的枕頭,回答陸封寒的問題:「我睡不著。」
視線從他清瘦白皙的腳踝上一晃而過,陸封寒接過話:「所以想跟我睡?」
「嗯。」
「來吧。」陸封寒伸手拎過他的枕頭,指下觸感軟滑,心想,連枕頭摸著都像捏著一團雲。
他把枕頭往床上一放,又問:「跟我睡就能睡著了?」
這句話問出來,腦子裡率先浮現的,就是第一次跟祈言見面後,他防備著假裝睡著,沒過多久,祈言蜷縮在他旁邊,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枕頭被拿走了,祈言空著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好在陸封寒沒有追問,逕自躺回床上,又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空著的一半:「不上來?」
祈言依言上了床。
關了燈,室內暗下來,窗外風聲雨聲沒有停歇的跡象。
跟楓丹一號上的單人床不一樣,兩個人現在睡的床,一人占一邊,中間還空出了半個人的位置。
祈言嗅著鼻尖陸封寒的氣息,被記憶激起的心緒終於安了下來。
陸封寒閉上眼,習慣性地將今天看的新聞抽絲剝繭地在腦子裡理了一遍,這時,窗外又傳來一聲雷響,轟隆聲令窗戶都隨之一震。
與此同時,他敏感地察覺到,祈言的呼吸緊繃,在雷聲消失後,才又鬆弛下來。
半夜抱著枕頭過來,陸封寒猜測,這是……怕打雷?所以才過來敲門,跟他一起睡?
像極了小動物,遇到害怕的東西,就會立刻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陸封寒夜視能力極佳,能看見祈言手鬆松攥著床單,天邊隱有雷聲,便五指收緊,將床單都攥出了褶皺。
在下一聲驚雷傳來的同時,陸封寒側過身,溫熱的手掌掩在祈言耳上,有幾分無奈地低聲安撫:「好了,我在,不怕了。」
第二十六章
等人睡著了, 陸封寒又不著邊際地開始想,這麼怕打雷,以前的雷雨夜是怎麼過的?戴靜音耳塞?
不一定。
祈言曾說自己因為記憶太好, 難過的事害怕的事都不會忘記。如果是以前發生過什麼,才導致的害怕, 那就算戴了靜音耳塞, 認知中,依然清楚外面是在打雷下雨。
看著蜷縮在自己的陰影下, 乖乖由自己捂著耳朵的祈言,陸封寒心下輕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