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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身邊多出一個人的狀態,祈言還不太適應,他按照自己的作息:「我從現在開始,會看三個小時的書,不會出門,家裡你隨意。」
見祈言在寬大的書桌後坐下,打開了閱讀器,一頁一頁飛快看起來,陸封寒沒走,往沙發一坐,盡職盡責地履行合約里的「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外面天光明亮,偶爾會有風聲和巡航機起降聲傳來,恍然間,摧毀星艦陣列的劇烈爆炸、無數從雷達顯示中消失的光點、腰腹上被貫穿的傷口,甚至從前線輾轉無數光年、悄然回到勒托的狼狽,都變成了他獨自一人的臆想。
這一刻,正在進行繁複計算的祈言停下筆,似有所覺般看向坐在一旁的陸封寒。
對方坐姿散漫,垂著眼,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室內的空氣卻以他為中心,變得滯澀而沉凝。
祈言收回了視線。
過了一個小時,祈言放下筆,起身,踩著地毯,無聲走到陸封寒身前,站定。
治療艙雖然能夠快速修復傷口,但受過的傷對身體並非毫無影響。比如現在,陸封寒唇色微白,精神睏倦,已經靠著沙發睡著了,連警覺性也跟著一起沉眠。
沒了那道冷淬逼人的視線,以及天然壓迫的氣勢,祈言打量的目光變得肆意。
眉眼深邃如刻,鼻樑削直,下頜線條冷硬利落。醒著時,說話總帶著股漫不經心的懶散痞意,現在睡著了,唇線卻繃得很緊,顯出刀刮一樣的厲氣。
祈言抬起手,俯身靠近,食指指尖隔著半掌的距離,在空氣里,沿著眉骨、眼尾、鼻樑、唇角,緩慢描摹。
他慣常冷淡的情緒被衝破,唇邊露出很淡的笑來,眼裡仿佛聚著一簇光。
祈言沒有發現,陸封寒掩在身側的手指在他靠近時,霎時收緊,又在他的描摹中,緩緩鬆弛。
確定陸封寒睡得沉,短時間裡不會醒過來。祈言遲疑一瞬,咬咬唇,輕手輕腳地窩進沙發里,在陸封寒氣息籠罩的範圍內,格外貪婪地長長吸了吸氣,抱著膝蓋,身體蜷縮,眉宇舒展,閉上了眼。
二十分鐘後,身邊人的呼吸變得平緩,陸封寒睜開眼,目光落在了祈言身上。
他直覺對方另有所圖,但暫時看不分明。
不過,陸封寒唇角拉開一抹笑——遊戲開局,總會露出端倪。
陸封寒醒來時,手下意識碰了碰傷處——傷口雖然已經癒合,腰腹肌肉一片光潔,但還是會隱隱有痛感冒出來。
書桌後面空了,他的保護對象不知道去了哪裡,陸封寒起身往外走。出門沿著樓梯下去,有新聞播報聲傳過來:
「……從聯盟軍方獲得最新消息,自星曆216年7月22日,遠征軍大潰敗以來,南十字大區前線,遠征軍餘下部隊已與反叛軍星際艦隊對峙數日,戰事膠著……」
聽見這句,陸封寒腳下一滯,很快又恢復如常。
廚房裡。
祈言從才送到的新鮮水果里,挑出一個紅色霧果。
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響起來,祈言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終端號,按下接通。
一陣沉默後,對面先開了口,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三天前你就到了勒托,為什麼不回家?」
祈言打量手裡的霧果,皮很厚,他想了想,找了把水果刀,笨拙又耐心地開始削皮。
外面隱約傳來下樓的腳步聲,陸封寒醒了。
說話的人漸漸失去耐性,「前面十幾年不住在家裡,怎麼,現在回勒託了,也不屑回家裡住?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爸爸?還有,」
他話里沒了嚴厲,頗為驕傲地提起,「你弟弟考上了圖蘭學院,你可能不知道,圖蘭是勒托最好的學校,他成績一向都非常不錯。我這幾天準備辦一個慶祝宴,你既然回來了,就記得參加,給你弟弟慶祝慶祝。」
等了半分鐘,沒等到祈言的回答,祈文紹又重新變得嚴厲,「怎麼,又不說話?」
祈言思考幾秒,平淡敘述:「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嗓音清冷。
不知道觸到了對面哪根神經,祈文紹低斥:「你跟你媽一樣,都是怪物!」
與此同時,祈言手一顫,刀劃在了手指上。痛感通過神經,蜿蜒到心臟。
血連著滴了兩滴在地上。
通話被掛斷。
祈言盯著自己手指上的傷口,有些出神。
跟媽媽一樣的……怪物嗎?
直到外面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放下水果刀和紅色霧果,祈言轉身去找陸封寒。
新聞畫面里,軍方戎裝筆挺的發言人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被問及反叛軍時,發言人嚴肅道:「兩天前,反叛軍狙殺目標排行榜再度更新,名單被發布全網,這是對聯盟的持續挑釁!軍方誓必保證目標人員的生命安全,阻斷反叛軍的陰險圖謀……」
見祈言從廚房出來,陸封寒挑眉:「剛剛在幹什麼?」
「我受傷了。」
陸封寒眉瞬間皺緊。
從樓上下來,他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除了剛剛的水流聲,也沒有聽見任何動靜。而他站的地方,和廚房不過幾步遠,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襲擊祈言。
他還沒有這麼無能。
「誰傷了你?」
祈言把受傷的手指遞到陸封寒面前,陳述事實:「削水果,水果刀傷了我,需要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