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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他被熱氣熏紅的鼻尖一頓,陸封寒問他:「好吃嗎?」
「好吃,很鮮,我以前沒有嘗過這種味道。」
「明天再來吃一次?」
祈言:「你輪休不是只有一天嗎?」
陸封寒理由充足:「輪休日可以疊加,前年的今天,我在艦上開戰略會議,可以把那天沒休的假挪到明天。」
至於文森特和埃里希的想法,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時間變得充裕,兩個人吃完面後,步行到附近的小廣場,看了會兒百年前的雕塑噴泉,陸封寒又去買了一包食料,給祈言餵鴿子。發現路邊有人演奏地球時代的古典樂,兩人停下來,一聽就是一個小時。
陸封寒很少有這麼悠閒的時候。
進第一軍校後,每天都被訓練和課程塞滿,巴不得每一秒都掰開了用,甚至還不得已練出了一邊做體能訓練一邊背知識點的技能。
後來加入遠征軍,一年三百六十天,三百五十九天都在艦上,腳踏實地才是罕見體驗。
甚至在勒托那半年,也因為心有掛礙,無法真正放鬆。
可今天——
不一樣。
他看向眉目舒展、外套上還沾著一根鴿子羽毛的祈言,想,祈言應該跟他一樣。
天色擦黑,陸封寒按照事先做好的計劃,帶祈言去吃了米克諾星特色的藍鱗魚,最後臨時找了一家旅館住下。
兩人誰都沒提付兩間房的房費。
開門進到房間,陸封寒吩咐破軍:「連入附近的星網。」
不到十秒,破軍給出回答:「很安全。」
陸封寒「嗯」了一聲,偏頭去看站在一旁的祈言,祈言正好也朝他看過來。
視線相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太過逼仄,陸封寒覺得空氣不太流通,呼吸發緊。
腦海中有畫面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梅捷琳跟維因傳授經驗,讓他選房間時床要小,太寬會導致各睡一邊,小床則能在結束後抱一晚上。
杜尚則在旁邊補充,氛圍很重要,光線不能太明亮,最好有香氛和鮮花——
打住。
吸了口氣,太陽穴繃得疼,陸封寒深覺自己被手下那幫人污染了!
他餘光瞥見房間裡的床,發現不怎麼寬,兩個人睡有些擠,床頭燈也有些昏暗——
不能再想了。
打量房間裡的陳設,陸封寒迅速給自己找了件事做:「我先去洗澡?」
喉嚨發乾,嗓音比平時啞了兩分。
「好,」祈言看向淋浴間,發現是透明的,能直接看清裡面。他心跳快了一瞬,「我去屋頂的露台看看夜景。」
說完不等陸封寒回應,轉身開了門。
旅館整個建築只有七層,屋頂空蕩,沒有進行裝飾,只角落長著一株半萎的攀緣植物。
祈言在屋頂邊沿坐下,長腿懸空晃了晃,清瘦的影子斜斜映在一側。
「破軍,你在嗎?」
「我在。」破軍的聲音從祈言的個人終端傳出。
祈言看了看遠處零星的幾點燈光,抬頭望向夜空:「這裡只有一個月亮。」
「是的,這個月亮名叫埃爾法-I,是米克諾星的衛星。」破軍又說起,「將軍跟您一樣,也很喜歡觀察夜空。在晨曦星時,晝長夜短,白天持續32個勒托時,夜晚則有18個勒托時,將軍讓我按照他的生物鐘調節他的活動和睡眠時間。如果他在夜晚醒來,就會一直看星星。」
「看星星?」
在祈言的記憶里,陸封寒沒有這個愛好。
「是的。被困在晨曦星後,將軍曾經問過我,是否能確認礁湖星雲的方位,但依照我當時儲存的星圖,並不能給出答案,將軍很失望。」
礁湖星雲。
祈言隱約猜到什麼:「然後呢?」
「後來將軍告訴我,無法確定礁湖星雲的位置也沒有關係。夜空中星辰數以億萬計,總有一縷星光,自遙遠的恆星發出,途徑您所在的地方後,最後到達他的眼裡。」
祈言怔住了。
破軍還在說話:「將軍把這個稱作『慰藉』。」
星辰映進了祈言的眼裡,他試圖去構想陸封寒尋覓某一縷星光時的心情,但發現,他做不到。
他只是覺得心頭瀰漫起一股潮意,像叢林的霧氣聚攏過來,有點澀,有點沉,甚至眼睛發酸,有什麼要溢出來一般。
他聽見自己在問:「能否確定晨曦星的位置?」
破軍:「可以。」
「給我一份多維星圖。」
陸封寒洗完澡,又把乾淨衣服從淨衣箱裡拿出來穿上,扣好衣扣。照鏡子時,他還摸了摸下頜,確定沒有鬍渣。
將灰色風衣邊緣的細小褶皺理平後,他離開房間,去樓頂找祈言。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舊城區,夜景實在沒有什麼好看的,反倒因為光污染小,能看見漫天的星斗。
很暗,但陸封寒一眼就確定了祈言的位置,提步走近,挨著祈言坐了下來。
正想問祈言冷不冷,就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扯兩下。
「你抬頭。」
陸封寒不解,卻依言抬起頭。
祈言指給陸封寒看:「羽蛇座在那裡。」
陸封寒順著他指的方向,「嗯」了一聲。
「羽蛇座蛇尾那顆星星的東側,大約朝北二十度左右,有一顆亮星,叫M11。」祈言神情專注,「它是一顆古老的恆星,已經存在了98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