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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格原本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認錯了人,現在聽見陸封寒親口說出「我死了之後」,反倒多了些真實感。
在軍隊裡養成的條件反射,讓他飛快從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按照我得到的消息,星曆七月二十一日,您連夜帶人支援失聯的先行艦隊,經過躍遷,到達交戰圈最外圍時,遭遇敵軍埋伏。」他緩了一秒,才說出下一個詞,「無人生還。」
「我們的偵察艦和打撈艦,在到達事發地點後,只看見無數星艦碎片漂浮在宇宙里。而後,由於大爆炸引起的宇宙風暴,迫使偵察艦在確認沒有生命氣息後,迅速回航。」
陸封寒沉默良久,才開口:「所以,除了知道人都死完了,別的什麼都沒查到?」
他的嗓音很啞,也很冷,像某些不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上,覆蓋的零下幾十度的沙。
大廳。
祈言坐在椅子上,面前擺著的清水只喝了兩口。他點按著個人終端,一截手腕從純白的袖口露出來,有種雕刻的美感。
坐在對面的夏知揚好奇:「祈言,你在看什麼?」
祈言眼也沒抬:「看新聞。」
與此同時,他成功侵入監控系統,將陸封寒從大廳走到假山後面的影像盡數抹除。退出來時,順便關閉了所有服務機器人自帶的錄像功能,已經存儲的影像也一併消除了。
做完這些,他調出《勒托日報》的頁面,剛看了幾行字,就發現有人走近。
對方停在他面前,說了句:「你好。」
假山後。
蒙格出於生物的直覺,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這位第一軍校畢業、十九歲加入遠征軍、凶名遍布南十字大區前線的男人,並不像勒托部分人以為的那麼好說話。
他擔任中央軍團和遠征軍的「傳聲筒」已經五年,深知如陸封寒這樣的叢林動物,在前線如魚得水,一步步成為遠征軍總指揮,靠得可不是心慈手軟。
吹過的夜風令後背發涼,蒙格穩了穩心神:「是的,別的都沒有查到。」
陸封寒神情不變,沒人看得清他到底在想什麼:「然後呢。」
「您死——您失蹤後,代理指揮收攏殘部,由於兵力過少,向勒托申請退守都靈星,上面很快同意了。這條命令,是我發出的。」
「所以,這一退,就讓出了聯盟二十三顆行星,包括四顆珍稀礦星。讓反叛軍往前一大步的同時,還有心情在聯盟炸了二十一顆光壓彈慶祝。甚至,把手伸進了勒托。真是,」
陸封寒平鋪直敘,眸光卻如夜色般暗沉,「下的好命令。」
蒙格閉了閉眼睛:「這是迫不得已,指揮。」
「呵。」
陸封寒習慣性地摸了摸褲袋。
蒙格見了,連忙把自己的煙遞過去。
「啪」的一聲,金屬打火器燃燒,火焰只將他的五官照亮一瞬,很快,黑暗再次聚攏。
陸封寒垂眼,將煙點燃。
「繼續。」他嗓音聽起來更啞了,「接任的代理指揮是誰,埃里希?」
蒙格搖頭:「不是,是懷斯。」
幾個呼吸後,陸封寒的嗓音淡淡響起:「是他啊。」
明明是無比簡單的一句回答,蒙格卻聽出了山雨欲來。
他又詳細匯報了大潰敗之後的情況——包括所有他知道的軍方內部的升遷調任,以及現今前線的形勢。
他並非陸封寒的嫡系下屬,也對陸封寒的行事風格了解不深,在不知道應該提供哪些線索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聽完,陸封寒摁熄了只抽了一口的煙:「聽說你升職被卡了?」
蒙格苦笑:「您也知道了?」
「嗯,」陸封寒吩咐,「過兩天,去找文森特·馮,他會出手幫你。」
陸封寒邁出兩步,又在錯肩的瞬間停下,前方通明的燈火在他眼底落下光影:「今天就當沒見過我,明白?」
蒙格頷首:「明白。」
他想起陸封寒進門時的情景,遲疑問:「您跟祈家那位?」
「祈言?」說起這個名字,陸封寒令人發悚的氣勢褪了些許,他一笑,「他啊,我的僱主。」
作者有話要說:
「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三國演義》
第六章
「你好。」
大廳里,祈言的視線從《勒托日報》的版面上抬起,發現眼前站了幾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人。
而說話的那個,正站在幾人中間。
都不認識。
祈言重新低下頭,看了看時間——蒙格不方便離開太久。
「你不理我……是在生氣嗎?」江啟咬咬下唇,愧疚道,「你不要生氣,那天我有點事要處理,爸爸很忙,也沒有在勒托,所以我們才沒去星港接你。」
站在江啟旁邊的譚瑞見祈言頭都沒抬,不耐道:「江啟又不是故意不去星港接你的,那天實在有事,」他眉梢浮起幾許驕傲,又故作雲淡風輕地接著道,「圖蘭學院的通知書下來了,我跟他都要去註冊信息,這才耽擱了。」
一旁的夏知揚聽完,做了個牙疼的誇張表情,大咧咧插話:「別的不說,我去年進圖蘭的時候,登星網註冊信息,只花了五分鐘不到。難道圖蘭今年改流程了?或者,你們跟大家不一樣,簡單註冊個信息,前後都要耗上五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