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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盡職盡責地轉達陸封寒的話,「將軍不知道您還沒睡,囑咐說,您醒來後將進行第二次減藥,不要害怕,沒關係。」
聽見「害怕」這個詞,祈言有幾秒的怔忡。
陸封寒很清楚,他已經失去了情緒,當然也不會感到「害怕」。
可陸封寒依然會叮囑他,別怕,沒關係。
注意力再無法集中,祈言發了會兒呆,下床出了房間。
他住的地方在總指揮休息室隔壁,開門出去時,外面一個人也沒有。祈言想起什麼,問破軍:「葉裴和蒙德里安在指揮艦上嗎?」
「在,他們正在技術部旁邊的休息室里吃早餐,您是要去找您的朋友嗎?」
祈言點了頭。
蒙德里安看見祈言,有些驚喜,原本懶洋洋趴在桌面上的葉裴反應更誇張一點,騰一下站起來,笑容燦爛:「祈言,你怎麼過來了!」又連忙問祈言想不想吃什麼。
陸封寒覺得他太瘦了,監督他吃三餐監督得很盡心,祈言把「營養劑」三個字咽回去,「我要一份套餐。」
葉裴在點餐的儀器上按了按,沒多久,祈言要的套餐就被送了過來。
三個人圍坐同一張桌子,葉裴看看祈言,又看看蒙德里安,眼神明亮:「特別像回到了圖蘭學院!」她用勺子戳了戳盤子底,「不對,也有不像的,比如整個遠征軍,第一軍校畢業生真的太多了,來來往往全是河對面學校的人!」
如果說圖蘭學院向聯盟各處輸送高素質人才,那麼,第一軍校幾乎是口對口對接軍方。例如遠征軍中高層軍官里,曾在第一軍校上學的人占了近半數。
葉裴又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青影:「昨天晚上被瘋狂的上司押著進行了一晚上的頭腦風暴,以前不懂事,現在才知道,傅教授在研究組裡布置的那些任務,簡直輕鬆到爆!」
祈言吃了一口套餐里的米飯:「熬夜是因為從反叛軍軍工廠運回來的新式武器?」
見祈言知道,蒙德里安解釋:「是的。指揮下了命令,十三個小時內,將新武器徹底弄清楚,所以昨晚技術部全員熬夜。我和葉裴現在輪換出來吃早飯,吃完回去繼續。」
葉裴小聲道:「不過我覺得,就算指揮不下這個命令,按照我們部長軍工科研狂魔的屬性,肯定也會押著我們熬夜!」
蒙德里安深以為然。
葉裴又道:「雖然任務強度很大,上司很瘋,不對,技術部所有人都很瘋很拼命,危險係數還高,但我其實挺喜歡在遠征軍的。」
她嗓音弱下去兩分,「雖然做不了太多事,但會有種……我在為聯盟所有人的明天儘自己最大努力的感覺。」
說完,葉裴又覺得自己好像矯情了,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的,最近每次睡覺前,總忍不住想這些問題。」
她歪著頭看看認真吃飯的祈言,覺得祈言跟從前好像沒什麼變化,又不由地自語,「也不知道在勒托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夏知揚從外觀黑漆漆的懸浮車上下來,大步走進家門,沙發上,他媽媽正在看新聞。
往沙發上一坐,夏知揚伸手撈了一個紅色霧果在手裡拋了拋,瞥了眼新聞畫面:「這些新聞太沒意思了,只敢說說哪裡下了雨,哪裡天氣好,別的半個字不敢提。」
說完,他沉默下來。
不止新聞不敢提別的,連普通的聊天,大家也對許多詞彙諱莫如深,因為他們不能確定,是否有一雙眼睛、一對耳朵正監視著他們。
就像反叛軍派了老師進圖蘭學院,給所有人講神學課程,還往規章里加條例,一旦神學課分數B等以下,就會被開除圖蘭學籍。
所有學生都覺得不可理喻,政治不得干涉學術,但這條規矩依舊頒布施行了。
而曾經高聲反對開設這門課程的學生,已經很久沒有消息。
夏知揚咬了一口霧果,沒嘗出什麼滋味,甚至還有淡淡的苦。
成立日那天,他說服了父母離開勒托,但半路上,他的父親認為,如果反叛軍真的占領了勒托,他們一走了之,倒是能保全自身,但那些走不了的為夏家產業工作的人,則會面臨困境。
最終,一家人達成一致,留在勒托。
事實證明,他父親做下的決定是正確的。雖然現在的生活像被封去了五感,死水一樣,但有他父親這根主心骨在,即使反叛軍當政,夏家的產業依然沒有倒塌,那些為夏家工作的人,也能得到穩定的薪酬支撐生活。
夏夫人見夏知揚有些心不在焉,小聲說了句:「有新消息了。」
夏知揚猛地回神,捏著只咬了一口的霧果,甚至有些緊張:「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他父母有隱秘的信息渠道,在反叛軍全面封鎖的情況下,能時不時地拿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像頭頂遮天蔽日的巨石被破開一絲縫隙,能於窒息中透兩口氣。
夏夫人將兩張紙遞給夏知揚看。
夏知揚接過來,發現是《勒托日報》的紙質版,以前只看過電子版,再看紙質,有些不習慣。
但只讀完標題,夏知揚就顧不得習慣不習慣了。
他快速將內容掃完,捏著紙張的手指收緊,又仔仔細細地從頭將每個字慎重看過去。
「贏了?」
夏夫人眼睛有些紅,細聲細氣地回答:「贏了,連著兩場仗都打贏了,戰線已經推到了里斯本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