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多一點是一點,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麼背。
前線大潰敗那次,都能讓他蹭著運輸艦回到勒托,被祈言撿回家用VI型治療艙救回一條命,這次說不定也能有這個運氣。
一個月不行就十個月,一年不行就十年。
他就像一頭被困在牢籠中的猛獸,耐下本性,固執地等著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
因為這線希望的另一端,連著祈言。
除必要的日常活動外,陸封寒開始日復一日地守在這根信號加強器旁邊。很無聊,能思考的事情,他都在腦子裡來來回回思考了好幾遍,也沒什麼事可做。
陸封寒乾脆躺在草地上,把跟祈言相遇以來發生過的所有事都拆開了、掰碎了,通通回憶了一遍。
但即使如此,時間也沒過去多久。
在陸封寒讓破軍講了一百多個冷笑話,七八十個小故事,唱了兩首半的歌之後,他終於找到了消磨時間的事情——跟破軍玩兒模擬戰爭遊戲。
拉一個太空戰的沙盤,兩軍對壘,你來我往,看到底誰能贏。
開始陸封寒五盤裡總是輸多贏少,後來掌握了破軍的習慣,就輸少贏多了。等超過一百局後,破軍已經很少能贏。
破軍評價:「可怕的人類。」
陸封寒樂於收下這個形容:「薑還是老的辣,不用傷心,你還太小,按人類的年紀算,你還是沒滿一歲的小朋友。」
破軍反問:「那麼,您已經是人類中的『老薑』了?」
陸封寒毫不客氣地回答:「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這句話聽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破軍老老實實地閉了嘴,閉嘴前又說了一句:「我的設計者明明用一段數據告訴我,您的脾氣很好。」
說完,他利索地假裝死機。
反而留陸封寒一個人出了很久的神。
陸封寒向來不認為自己涵養高脾氣好,在前線時,睡眠長期不足,脾氣更不怎麼樣,一個眼神把新兵瞪哭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但在祈言眼裡,自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不。
陸封寒緊繃的嘴角鬆緩,勾了一分笑意。
在那個小迷糊眼裡,自己哪裡都好。
破軍突然出聲:「您心率突然加快。您生病了嗎?我不得不提醒您,這個行星上沒有藥。」
陸封寒心情好得很微妙,難得沒讓破軍閉嘴,反而跟他聊起天來。
「你知道你的設計者是什麼樣的人嗎?」
破軍老實回答:「我不知道。他沒有在我的數據核中留下任何相關的數據,但我很好奇,你知道嗎?」
陸封寒想說,我當然知道。你的設計者很聰明,但又很迷糊,經常把很多事情記混。嬌氣怕疼,力氣稍微大點,青紫幾天不會消,蚊子咬的傷也要綁繃帶。還非常非常非常會撒嬌,有段時間不是要抱就是要一起睡,讓人不得不哄著依著他。
可這些都是陸封寒獨自霸占和享有的隱秘。
於是陸封寒回了句:「我不告訴你。」
破軍:「……」
信號加強器日復一日地等待著來自宇宙的信息流,像一場未知終局的判決,賭桌上,只放著玄之又玄的運氣。
又是一天日出,陸封寒做完十組體能訓練,就著山泉水洗了個澡,走到信號加強器旁邊,問破軍:「從進躍遷通道到現在,幾天了?」
「按勒托時算,還是按本行星時間算?」
「勒托時。」
「截止您問話時的時間,共五個月六天九小時八分一秒。」
陸封寒沉默,在被朝陽鍍了一層光的信號加強器旁邊坐下,許久才語氣莫名:「五個月了啊。」
一百多天,快半年了。
勒托應該已經從冬季越到初夏了。
心裡有種恍惚的空白感。
外面的世界一刻不停地在旋轉,無數的事情在發生。
只有他,被困在一顆行星上,生命仿佛被定格。
轉機出在半個月後。
聽見破軍的聲音時,陸封寒雙眼睜開,不見半點睡意:「怎麼了?」
破軍的聲線依然帶著特有的平直感:「我抓捕到一段信號,很大機率是有一艘星艦在附近。」
陸封寒起身快步走出岩洞,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確定?」
「確定。」破軍詢問,「等待下一步指令。」
陸封寒毫不猶豫:「把星艦控制權奪下來。」
破軍:「是。」
等待的時間極為漫長,一秒被拉長了數倍,陸封寒捻了捻手指,又驀地握緊。
「已獲取控制權。」破軍的聲音終於響起,「星艦上共有五人,均負傷,星艦型號為G-173z,有改裝痕跡,能源充足。」
「這個型號四十年前聯盟就淘汰了,有改裝,應該是落單的星際海盜。」陸封寒倒不挑,有就不錯了,只要能開,不說四十年前,一百四十年前的都可以。
沒一會兒,破軍再次出聲:「三人死亡。」
「怎麼死的?」
「我聽不懂,人類說話太複雜了。」破軍乾脆一人分飾多角,將聽見的聲音轉述給陸封寒。
陸封寒沒幾句就明白了。
這幾個人確實是星際海盜,收到命令,從中央行政區前往南十字大區,途中放不下打家劫舍的祖傳技能,追了一艘運輸艦。
沒想到這艘運輸艦是軍用偽裝的民用,上面滿載的全是前線物資,於是就被反追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