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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重傷的陸封寒從治療艙中醒過來,滿是戒備。後來,他用一千萬星幣的治療費,讓陸封寒簽下了合約,承諾在兩年的時間裡,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這是他當時在陸封寒昏迷的那兩三天時間裡,想出的唯一辦法。
現在,時間剛剛過去一年。
祈言指出:「按照合約,還有一年時間,明年七月二十九號才會到期。」
陸封寒手裡的紙遞了過去:「給你。」
祈言接在手裡,紙面上的字跡鐵畫銀鉤,內容很熟悉。
「合約,」祈言念了最上面的一行字,看了看陸封寒,接著往下念,「自星曆217年7月29日起,乙方保護甲方的人身安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時限,終生。到期後,合約解除。薪酬,允許、允許我的墓碑,與你的墓碑並列。」
而在乙方的位置,陸封寒已經簽上了名字。
和最初的合同上一樣的橫豎重,撇捺張狂,筆劃間鋒銳逼人。
祈言猝然抬眼,看向陸封寒。
「將軍……」他的尾音有些抖,可他卻又不確定為什麼會抖。
他只覺得心跳在加快,有什麼情緒要衝出來一般。
陸封寒回應他:「我在。」
他面部線條硬挺,眉眼是俊朗的,多年的前線生涯將他琢成了悍然的匪氣,而這份強硬在祈言面前,俱柔和下來。
祈言執著地望向他,問他:「你知道如果這份合約成立……你知道這份合約的意義嗎?」
「我知道。」
陸封寒當然知道。
他同樣明白一年前的今天,他簽下的那份為期兩年的合約,對於祈言來說,到底存在怎樣的意義。
當時他不解,祈言為什麼會將寫著合同的白紙對摺,小心放進一個密碼盒了。
他現在明白了。
那是祈言在掙扎著,想竭力嘗試,能不能再在這個世界上活兩年——
日日都承受著旁人難以感知的痛苦和混亂,卻依然未曾輕易放棄。
雖然陸封寒至今不明白,祈言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但他想,他懂,他懂得祈言的心情。
祈言眼睛微澀,他手指捏緊薄薄的紙面:「那你……合同期限……」
他思維混亂,連完整的意思都無法表達出。
可陸封寒聽明白了。
「你想問我什麼?」
祈言視線與他相觸,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時間太長了,要是以後,有一天,你發現我會讓你感到疲憊,我和你想像中的不一樣,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也沒有想像。」陸封寒看著他略顯倉皇的目光,語氣輕且堅定,「祈言,你叫我『將軍』,我就可以一輩子做你的將軍。」
祈言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
他只覺陸封寒深刻的眉眼中,揚起一陣風暴,將他捲入其中。
他無措出聲:「將軍——」
「噓,乖,聽我說。」陸封寒將人擁在懷裡,抱著人,順勢靠到了牆上,脊骨抵著,單手攬了祈言的背,視線定在某一處。
「我很貪心,我不想只有一年,兩年也不夠,才七百二十天,怎麼夠?所以我設置了時限,雖然我認為,一百年,三萬六千天,仍是太少了。」
陸封寒說著話,感覺自己身體裡湧起某種灼燙情緒,無法平息,讓他想駕駛著殲擊艦,去小行星帶中穿梭無數遍來消解。
他想到梅捷琳說的,他對死亡存在鈍感。
「我獨來獨往慣了,前面十年,或者從十一歲開始到現在,十八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不存錢,撫恤金沒有受益人,早早想好了墓志銘,設想過未來死亡的場景,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為聯盟赴死、為群星捨命的準備。
可現在——我變了。
因為你。
我不想死在漂浮的星艦殘骸中,也不想死在某一顆行星上,更不想在粒子炮下被揚成灰。
我有了想見的人,只要還剩一口氣在,都一定要爬回來見一面的人。」
祈言指尖輕顫,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抓緊陸封寒的衣擺:「是我嗎?」
「是你。」
父母在他年少時去世,多年混跡前線,讓他對死亡坦然而無畏懼。同時,他沒什麼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沒想過名留青史。
他活得從來隨心所欲,這世界上,也沒有誰是非他不可,有時會有自己不過是太空中一粒浮塵的寥落感。
他心知自己對祈言的意義,相反,祈言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祈言,是那個錨點。
那個絆著他、令他輕易不讓自己死去的錨點。
陸封寒嗓音帶笑:「所以,要簽名嗎?在合約上籤下你的名字,按照聯盟法律,這份合約即時生效。」
祈言簽了。
每一筆每一划都落得慎重。
簽完,盯著兩人並排在一行的名字,祈言不禁怔然,下意識地分辨和確認,這段記憶是真實的。
陸封寒仿佛能看穿他的內心:「不確定是真實還是虛構?」
祈言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扣住,連錯幾步,祈言就感覺自己被抵到了牆面上,還能察覺到陸封寒用手擋了擋,避免他的背撞上金屬牆。
還未站穩,眼底驚訝尚在,陸封寒擒住他的下巴,不容拒絕的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