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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麼嚴重,為什麼沒看見醫療機器人或者私人醫生?
祈言站在離床三步遠的位置,沒有要走近的意思。
祈文紹嘴唇乾焦,雙眼盯著祈言:「你還是來了。」
不過短短一段時間,他似乎快速地消瘦了下去,顴骨凹陷,盯著祈言的眼神仿佛抓住了浮木,他整個人朝前傾,語速非常快,「祈言,你要救我……江雲月要害我,她想我死!」
夏知揚被他的情態嚇地後退了半步。
祈言冷靜回問:「江雲月想你死?」
「對!她已經瘋了!她趁我不注意,給我吃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我覺得我快死了!」祈文紹抬起自己枯瘦的手,呼吸都在抖,「她還有別的倚仗,後面有人在給她撐腰、給她出主意!我聽見了,她當著我的面跟人通訊,商量要怎麼殺了我!」
祈文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永遠都仰望著他的江雲月會動手要他的命。
他開始回憶自己為什麼會讓江雲月進祈家的門,因為她出身平凡,性格溫順,只有一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她的一切都是他給予的,沒有他,江雲月什麼都不是。
他害怕林稚,也害怕祈言,在曾經的妻子和兒子那裡碎裂的自尊心,在江雲月面前得到了重塑。
可是,他差點死在這個從未被他看見眼裡的女人手裡。
陸封寒半點沒有同情這番遭遇的意思,而是問出關鍵:「你為什麼能聯繫祈言?」
「江雲月改了所有家務機器人的設置,拿走了我的個人終端,閉門謝客,不允許我見任何人。但她不知道,家裡有一個機器人設有『安全防禦』,我的命令是最高指令。」
陸封寒:「所以你命令那個機器人,趁江雲月不在,找來了你的個人終端?」
「沒錯。」祈文紹不敢聯繫別的人,擔心那些人跟江雲月是同夥,不得已才找了祈言。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祈言,你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會讓你當祈家的繼承人!」
祈言不為所動:「我很有錢。」
陸封寒看看祈言,覺得祈言這個闡述在這一刻,十分具有刺激性。
祈文紹神情一僵,有不屑,還是好言好語:「祈言,你現在還小,沒有概念,你再有錢,能跟祈家比嗎?」
他有把握,祈言不會不動心。
祈言卻懶得再說話,直接顯示了帳戶的餘額。
一串數字出現在個人終端上方,夏知揚驚呼出聲:「這、這到底是多少位數?九位數?十位數?十一位數?」
陸封寒也挑了挑眉。
他知道祈言很有錢。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有錢。
又忍不住一算再算,原本計劃是攢十年攢夠祈言帳戶餘額的零頭,現在「零頭」升級,不知道攢五十年夠不夠。
祈文紹卻難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他表情灰敗,如果祈言不需要祈家的財產,那他拿什麼跟祈言談交易?
想到什麼:「對了,你媽媽……你媽媽她——」
祈言打斷祈文紹的話:「媽媽曾告訴我,她喜歡的那個你早已經死了。」
祈文紹如遭雷擊。
喜歡的那個我?
他艱難地回想,大學時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家世賦予他良好的教養和談吐,為了跟林稚見面,他每天有時間就去林稚班裡聽課,林稚在的公共大課他一定會在,為了理解林稚隨口說的話,他會通宵查閱各種資料,在林稚因各種論題跟人辯論時,他會滿心驕傲……
他愛林稚嗎?那時候是愛的,否則不可能鍥而不捨地追求了足足三年。
在林稚答應他的求婚時,他好像還哭得很沒形象。
可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當他發現林稚有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卻插不進一句話?還是發現林稚說的話、解的公式,不僅是他沒聽過的,更是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或者是逐漸地,他已經從一個學生變得成熟,林稚卻還和在學校時一樣,毫無成長,只懷著對科研的一腔專注與純質?
不,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的平庸,對他而言,太過難堪了。
所以在林稚離開後,他又會不由地將林稚作為對比的參照,覺得無論是江雲月還是別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視線落在祈言身上,僵硬開口:「那你媽媽去世時——」
祈言冷然:「如果我媽媽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在意和眷戀,就不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祈文紹許久才長吸了一口氣,甚至引起了嗆咳,沙啞道:「這樣啊。」
原來他對林稚來說,早已無關緊要。
原來,他這輩子,過得這麼失敗。
他失去了林稚,以俯視的姿態,選擇了一個自以為能夠完全掌控的普通女人,直到他在無形中將這個女人的野心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對方將他視作絆腳石,準備隨手處理乾淨。
他寵愛的兒子學術造假,蓄意殺人,一直都在他面前裝軟弱,哄他騙他,現在進了監獄。
而對曾經愛的女人和另一個兒子來說,他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祈文紹突然失了力氣。
他望向祈言,嗓音更加沙啞:「江雲月給我用的藥,叫『河鹼』,你知道是什麼嗎?」
陸封寒回答:「『河鹼』是一種慢性神經性毒素,反叛軍做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在清醒的狀態下,逐漸虛弱,最後窒息死亡。聯盟現今還沒有研究出治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