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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封寒不介意祈言的沉默,他提步走近,逕自握了祈言的一邊手腕:「手疼不疼?」
祈言慢了幾秒才回答:「……有點酸,還有點疼。」
他在設備室忙了一整天,把「捕風」跟中控系統聯結後,還順路進了中控系統的資料庫,按照其中的數據記錄,優化了部分細節。
工作量很大,但不管是之前在白塔還是現在,他都沒注意過,自己忙完了會不會手疼。
直到陸封寒控制著力道,輕輕捏著他的指節和手腕。
揉到指根的位置,祈言小聲道:「你輕一點,疼。」
說完,祈言又收了聲音。
因為痛覺敏感的原因,他已經習慣了各種程度的痛感,很少會表現出來,更少說出口。
「捏疼了?」陸封寒依言放輕了力道,抬眼,唇角噙著笑,「怪我。」
祈言想解釋是自己不耐痛,但話到嘴邊,不知道怎麼的,又沒有說出來。
陸封寒卻像是看出了什麼:「手疼了就告訴我,做噩夢了、犯懶了、哪裡不舒服了,都可以來找我。」
祈言沉默後,緩緩應了聲「好」。
替祈言放鬆完雙手,陸封寒跟昨天一樣,送祈言回房間休息,邊走邊聊了兩句中控系統的問題。
走到門前,陸封寒見祈言打開個人終端,準備刷開房門,又提議:「你指甲長了,去我那裡,給你剪剪指甲?」
這句話說出來,陸封寒心裡其實沒底,不知道祈言會不會答應。
剪指甲這種事太小,小到都成不了一個邀請的理由。但陸封寒手上的傷塗了癒合凝膠,早已經好了,沒機會再讓祈言幫忙包紮一次。
他清楚,自己現在仗著的,不過是祈言對他的那一點微妙的「不同」。
祈言同意了。
他為自己這個決定給出的理由是——以前在勒托時,自己的指甲也是陸封寒剪的。
兩人去了陸封寒的休息室。
進門前,陸封寒特意往系統里添加了祈言的權限:「以後我不在,你也能直接進我房間。」
休息室的燈亮起,陸封寒去給祈言倒水,又讓他隨便坐。
祈言沒坐下,反而有些好奇地打量室內的陳設。
陸封寒的休息室不單單只是臥室,還帶了一張辦公桌,上面懸浮的虛擬屏亮著,屏幕上還顯示有好幾份文件,明顯是之前沒看完的。
房間裡東西不多,除了床和必要的家具外,只有兩支金屬筆、幾袋營養劑隨意放著。
祈言不知道怎麼的,想把每個細節都記住。
將水杯遞給祈言,陸封寒在室內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祈言只好坐到了床邊。
灰色的床單,一點花紋也沒有,床也很硬。
祈言喝了水,雖然環境很陌生,卻因為周圍充斥著陸封寒的氣息,這讓他下意識地感到舒適和放鬆。
陸封寒等他把空杯子放下,托起祈言的手指,細緻地給他剪指甲,專注程度不亞於發射粒子炮前手動瞄準目標。
「沒了情緒,會不會難受?」
這是陸封寒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閒聊一樣。
這樣的語氣,讓祈言覺得,好像沒了情緒,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祈言搖搖頭:「不會,一開始會覺得有點……空,但慢慢就沒感覺了。」他仔細想了想,「只是在回憶時,會很奇怪。」
「就像我在回憶第一次跟你一起去天穹之鑽廣場看噴泉表演時,我知道我是開心的,但我不知道,開心具體是怎樣的情緒。明明是我自己的記憶,卻像有人告訴我我很開心,我卻理解不了。」
「還有很多,還有……我在收到那條你說你回來了的信息時,」他眼裡露出迷茫,向陸封寒確認,「陸封寒,我是不是應該很開心才對?」
問出這句話,祈言的手指很輕地貼在了陸封寒的頸側,隨後感覺到血管在指下的搏動。
溫熱的,清晰的。
面前這個人是真的。
他還活著。
直到眼淚被陸封寒一一擦拭,感到淡淡的涼意,祈言才發覺,自己哭了。
他卻依然感到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淚。
陸封寒覺得蘸著祈言眼淚的指尖,像是被火星濺到了一般,灼痛一路傳至心口。
他將祈言冰涼的指尖握在手裡,嗓音低啞:「別哭,乖,我陪著你一起找回來。」
第五十六章
祈言登上遠征軍指揮艦的三天後, 新探測系統的調試完成。以他在白塔的工作速度來算,應該花不了這麼長時間,不過再拿以前在勒托的速度進行對比, 倒是很接近。
再次被破軍提醒喝水的時間到了,祈言背靠在桌沿, 捧著水杯:「知道了, 我在休息了。」
在勒托時,陸封寒總會提醒他這些小細節。現在陸封寒不是時時都在, 破軍照著陸封寒的命令,執行得一絲不苟。
破軍很喜歡跟祈言聊天:「我在星網中發現了上百萬條關於『疲勞和猝死』的信息,您工作強度太大,需要充足的休息,否則很容易生病。」
「嗯, 調試已經完成了,我暫時沒有想開展的項目,接下來不會很忙。」放下空了的水杯, 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的指尖,指甲緣被修剪得很平整, 祈言靜靜看了一會兒, 忽然輕聲問:「人為什麼會哭?」
沒有等破軍回答這個問題,他又改問道:「將軍現在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