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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們站在陸鈞的雕像前,他告訴陸封寒,他想寫「身處黑暗,我曾追逐一縷螢火」。
不知道是不是舒緩劑的作用,陸封寒心口軟得厲害。
他以前想,自己要是死在前線,不管能不能在天穹之鑽廣場混一座雕像,都要跟他父親一樣,用「僅為聯盟」四個字當墓志銘。
看起來意義深遠還唬人。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變了想法。
「終生合約上寫了,薪酬是允許我的墓碑與你的墓碑並列。如果你的是刻上『身處黑暗,我曾追逐一縷螢火』。」
祈言心跳微亂,他聽見自己問:「那將軍會刻什麼?」
接連亮起的火光里,陸封寒回答:「我曾追逐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還不到一分鐘, 不論是遠征軍還是反叛軍一方,都看出人形機甲的駕駛者換了人——
駕駛風格前後差異太明顯了。
如果初初登場的人形機甲猶如浴血名刀大開大合,銳勢難當, 那麼現在穿行在槍林彈雨中的人形機甲就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節律美感,每個動作都像經過了精準的計算和丈量。
而身處戰場仍然能夠保持極度的理智和冷靜, 本就是一件令人驚駭的事。
在第七個太空堡壘被人形機甲炸毀後, 爆炸帶起的力場旋渦將周圍的金屬殘骸和宇宙塵埃悉數捲入其中。
反叛軍第三軍團的指揮艦里,弗里茲猛地將金屬椅踹翻, 椅背撞到一旁站著的副官身上,對方臉色一白,立在原地沒敢發出痛哼。
巴特勒諷笑:「弗里茲,你這一生氣就拿身邊人出氣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今年一年,副官換了十幾個了?有沒有二十個?」
弗里茲理了理雪白的領巾, 微笑著反唇相譏:「一晚上從你房間抬出來的人,五根手指夠不夠數?」
他轉向星圖,「有空關心我手下的人, 還不如多管管你自己。人形機甲針對太空堡壘,梅捷琳從旁掩護, 我的第三軍團牽制了維因和龍夕雲, 怎麼,一個杜尚你都擋不住?」
巴特勒難得沒有回應弗里茲的挑釁。
他心裡清楚, 對反叛軍來說, 戰勢被壓制,完全亂了。
遠征軍攻入這片星域, 根本沒有留手的意思,打得就是一決勝負的主意。而起戰之初,他人在地面, 倉促應敵,第三軍團又是匆匆趕回——幾乎是他們主動分散戰力,將先機拱手遞給遠征軍。
若太空堡壘環完好,用自損八百的招數將遠征軍引入射程範圍,確實可以起到扭轉勝負的作用。
只可惜突然出來了一架人形機甲,好好的優勢立刻轉入頹局。
如今,單憑他和弗里茲,必然擋不住遠征軍的攻勢,太空堡壘環已經被破開巨大缺口,而神廷的行星防禦系統雖然威力強大,但並非無解。
這一仗的結局從神廷被遠征軍發現開始,就註定了。
轉了轉手指上套著的指環,巴特勒輕笑——
從新型探測系統「捕風」、干擾頻率「蜃樓」,到機動躍遷,再到神廷的坐標被發現、星艦防護系統升級和人形機甲的出現,想來時常「聆聽」神諭的智者也沒能料到,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裡,聯盟可以說經歷了一次科技小爆發和能源革新。
難以想像。
又不得不承認,如果這片宇宙真的有神存在,那麼,神定然站在聯盟一方。
遠征軍的通訊頻道里,梅捷琳咋舌:「Y雄踞黑榜第一是有原因的,祈言實在太可怕了,他跟指揮兩個完全可以在身上貼緊『人間大殺器』的標籤!」
想起自己嘗試駕駛人形機甲時的體驗,她吹了吹刺眼睛的公主切,「如果機甲艙內保護人體不受傷害的水平再往上提幾個度,祈言增長機甲駕駛時間不是問題,肯定不止現在的幾分鐘。」
這時,頻道內突然傳出陸封寒的聲音:「破軍。」
明明只有兩個字,點的也不是自己的名字,但梅捷琳神經猝地一緊,撐直背,知道這是陸封寒暫時從駕駛機甲的高度緊張狀態里脫離出來,有時間算帳了。
果然。
「回駐地後,自己休眠六小時。」
梅捷琳「嘶」了一聲,在心裡同情了破軍三秒鐘——休眠六小時,換個說法就是關半天禁閉,真慘。
破軍啊,可別怪姐姐沒拉住你!
擔心陸封寒會想起他們幾個消息知情者,梅捷琳正想找點什麼話題岔過去,就聽陸封寒命令:「換維因領平寧號艦隊掩護人形機甲。龍夕雲,你吸引並牽制第三軍團主要火力,留出餘地。梅捷琳和杜尚將第六軍團的殘兵圍了,一次解決。」
「是!」
七個太空堡壘接連被炸毀,神廷外相當於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火力真空區,也就是可以隨意發揮的安全區。
多年默契,連眼神交匯都不需要,龍夕雲仗著飛廉號機動性極強,鷹鷂般掠入戰圈,一陣猛攻,頃刻便勾住了第三軍團的火力。
周圍防禦壓力頓減,澶淵號和江陵號兩支艦隊眨眼間調轉艦首,難以計數的大小星艦動作分毫不差,整齊劃一,組成錐形戰陣向前急速推進。
錐點處的星艦亮著微光,仿若巨鐮上爍動的寒芒。
艦陣靠近第六軍團後,兩緣急速延伸,如撲食猛禽,將敵方艦群囊裹後又迅速收攏,組成閉環的同時立刻加大火力輸出,連續幾枚高能粒子炮兜頭壓下,湧起的光將周圍點亮,恍若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