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寧綏的雕工很好,小小的仙鶴在他手裡立著,像是活物一般。
漂亮而又可愛。
寧綏說:「這是頭一次有旁人送我東西。」
他語氣平淡:「所以送你。」
周鶴頓了下,旋即彎起了眼。
他明白了寧綏的意思。
這是頭一次有生人送他東西,所以對於寧綏來說,這塊玉比他家金庫裡頭的什麼千年寒玉、萬年血玉來的還要珍貴。
這樣珍貴的東西,寧綏想送給周鶴。
周鶴接過,鄭重道:「我很喜歡。」
他偏頭,十分認真道:「不如就叫小綠吧。」
寧綏看著他誠摯而又嚴肅的眼神:「……?」
寧綏忽地想起了當年他的名字差點就讓周鶴重新起的事情。
那時余家卜算出他與周鶴有一段因果,他父皇想讓他活下去,便帶著他入了無歸山,當時還打算讓周鶴重新給他起個名字以保他平安順遂。
當時周鶴說什麼來著?
他說他沒這個時間想,也沒心思,左右他們這師徒情就是露水,轉眼就消散了。還弄得寧靖好一陣尷尬。
現在寧綏就一個想法。
還好他們是露水師徒情。
不然他可能會叫寧黑或者寧白。
周鶴將小綠收進了懷裡,見他不語,便問他:「喜歡麼?」
寧綏被那句「小綠」衝擊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周鶴抬手碰了下他被周鶴綁起來的頭髮,寧綏這才回神。
周鶴束髮的本事的確不怎麼樣,他只給寧綏扎了個馬尾,將寧綏本就冷硬的臉襯的更加冷酷。
不過周鶴他自己的頭髮都是隨意的用白玉冠束起,還留了一大片披散在身後,瞧著倒是仙人之姿。
寧綏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的將自己頭上的髮帶解了下來。
他垂眸看那根黑色的髮帶,果然不出他所料,上頭繡著的是符文。
寧綏無需開口問,周鶴便能回答他:「不是什麼厲害的符咒,就是替你穩一穩魂魄,養一養神魂。」
寧綏捏著髮帶的手微微縮緊。
的確算不上多麼厲害,但這份禮物卻也是十分用心的。
寧綏同鄔篦剝離,也就等於他的魂魄被分出去了一點,他現在是拖著魂魄殘缺的身體站在這的。
魂魄不全這事,聽著恐怖,實際其實沒有太大的問題。
至少寧綏目前的毛病就只有力氣小了許多、有時受了風會悶咳幾聲,然後就是精神總是有點欠佳,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旁的問題了。
畢竟他已經死了。
可這些細小的東西周鶴都會去在意。
寧綏沒動,周鶴便又笑著逗了句:「怎麼?打算讓我重新給你扎一道?」
寧綏換右手拿髮帶,隨後抬起了自己的左手,露出了左手手腕。
他的左手手腕上也纏了提線,一圈疊著一圈,雖然有些凌亂,但總比他右手指間亂七八糟的提線來的規整。
提線纏在他有些孱弱的腕骨和手腕上,卻並沒有勒著。
但這樣也是很好看的。
周鶴捻著自己的手指,用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借著窗外的夜色和屋內昏暗的燭火掩去了眸中的暗色。
以寧綏現在的身形,以他現在的手腕粗細,他一隻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他兩隻手抓在手裡。
周鶴漫不經心的想。
寧綏低頭解開自己的提線,周鶴一時間不太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便抱著自己的手臂瞧著。
直到他看到寧綏將髮帶纏在手腕上,再把那十幾根提線重新纏在髮帶上頭一點點。
然後寧綏垂下了手,寬大的衣袍又將他白皙的手腕與手背全部遮掩,只露出了點指尖。
周鶴頓了下,沒理解寧綏為何要這麼做:「……這是髮帶,不是汗巾。」
寧綏面無表情:「我不會出汗。」
周鶴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在瞧見寧綏低垂的顯得有些溫順的眉眼時,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他若是束髮了,周鶴便不好摸他的頭,畢竟會將頭髮弄亂,可若是他一直這麼披散著,周鶴想上手便隨時都可以上手。
周鶴總是顧忌著寧綏對任何人的肢體接觸都帶著反感和一點厭惡,所以總是會克制自己。
可現在瞧來……
是他自以為是也是他多慮了。
周鶴:「想去玩嗎?」
他溫聲道:「我來時瞧見路上熱鬧的很,好像還有些表演可以看。」
寧綏搖頭:「吵。」
周鶴也不意外,又問:「那你想吃月團嗎?我瞧這附近有賣奶酪陷的。」
寧綏一聽,便皺起了眉。
他在京城只瞧見過五仁和冰糖的月團,還是頭一回聽說奶酪陷的。
不僅如此,周鶴見他皺眉,便笑著給他數:「南邊還有棗泥、豆沙、臘腸、燒雞、鮑魚……」
「你別皺眉了。」周鶴啞笑著點了點他的眉心:「吃不死人的。」
寧綏不大信,他雖對這些都無所謂,擺在他面前他也會吃,但他的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周鶴覺得這樣的寧綏很可愛,雖說寧綏也沒有表露出什麼情緒,但是周鶴就是能感知到旁人感知不到的:「南方還吃肉粽呢,還有折耳根。」
周鶴說:「折耳根就是上回你無虞師伯給你帶的涼茶,還記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