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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寧綏還沒有那麼沉穩,被周鶴開導了後總是容易不耐煩,也只有這點不耐,才能叫周鶴在他身上窺到一點屬於小孩子的脾性。
寧綏被他吵的耳根子嗡嗡響,便頂了句:「星星。」
然後?
然後周鶴呵呵一笑,扭頭就走。
打那以後周鶴就總喜歡拿這事逗他。
可寧綏真正記得的是這件事的後續。
周鶴用偃術結合術法真的造了一屋子的星星給他。
小小的屋子裡頭沒有燭火,卻並不昏暗,因為懸掛著的無數星光照亮了整個屋子,伴隨著周鶴身上淡淡的香火味,也將寧綏一顆冷沉的心烘的暖洋洋。
也是從那天起,寧綏才將無歸山當做了自己的家。
等周鶴離開片刻後,寧綏便從軟塌上起身。
他們房裡有一面鏡子,連著梳妝檯,不過兩人都不需要,故而寧綏就沒看過一眼。
但此時寧綏坐到了梳妝檯前。
他瞧著鏡子裡頭自己清晰的臉,沒有半點動作。
他對著自己如同死灰一般的眸子許久,終於抬手了。
他用左手的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一如周鶴當時在羅揚家的動作,他冷硬的帶動著自己的臉扯嘴角,但才戳上去一點點,他又立馬放下了手。
於是他的唇繃的更加冷淡。
寧綏的唇線天生向下揚,薄唇也沒有什麼血色,一張臉倒是白,就是白的有些病態。
他又瘦,面部線條又宛若刀鋒般凜冽,更別說他這一雙漆黑的眼瞳,他自己看久了都覺得有幾分不適。
他想不明白。
周鶴為何會喜歡上他?
喜歡上他這樣從沒有笑過的人。
喜歡上他這樣冷漠無情的人。
他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右手,還有和尋常人完全不一樣的左撇子,他實在是無法明白。
他是異類。
周鶴是個正常人。
為何會喜歡上他?
他又有什麼好?
寧綏垂下了眼眸,微微低下了頭。
他曉得他活著的時候京中有些姑娘總會含羞帶怯的瞧著他,但那是因為她們不了解他,沒瞧見過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將妖物四分五裂亦或是絞成渣滓,也沒瞧見過他一身血污骯髒而又無情的模樣。
她們覺得他是太子,覺得他是很厲害的玄師,於是就「喜歡」了。
但周鶴看過他所有的模樣。
無論是狼狽的還是狠戾的亦或是失控的。
越是如此寧綏便越是無法理解周鶴為何會對他這樣的人起那樣的心思。
他不像別的小姑娘會用崇拜的眼神瞧著周鶴,也不像那些小姑娘會給周鶴洗衣做飯,更不像那些小姑娘會露出燦爛漂亮的笑容,會撲閃著大眼睛甜甜的喊「道長」喊「哥哥」。
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周鶴對小姑娘沒有興趣,可他也不像旁的男子會說話、會害羞、會高興亦會難過委屈。
寧綏從不覺得委屈。
即便當年他父皇新娶皇后,即便當年他父皇為了新皇后訓了他幾句,即便當年他父皇的愛漸漸偏移到了寧玥歌身上。
寧綏也沒有半分的難過和憂鬱,於是他就不會向周鶴撒嬌了。
所以寧綏真的想不明白。
周鶴什麼也不缺,為何會喜歡他?
寧綏在鏡前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偏頭起身直徑出門。
他走到隔壁,抬起左手敲了敲房門。
第一聲裡頭就飛速傳來應聲:「誒,門沒上鎖。」
寧綏推開門,就見陳寡捧著書再看,封面上的大字赫然是「術士基礎」。
印章是玄門的,想必是陳寡去岳州玄門買了書。
陳寡雖然摳門又財奴,但在這方面的確刻苦。
陳寡見到是寧綏,人有點懵:「……寧哥?」
他撓了撓頭:「呃……您找我有事?」
寧綏沒在意他的小心,只平靜道:「跟我出去。」
陳寡:「……」
他默默的看了眼寧綏身後:「您確定鶴哥不會把我的頭擰下來?」
寧綏沒說話。
陳寡被他毫無波瀾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直接放下了手裡的書:「我相信不會的。」
陳寡跟著寧綏下樓,沒忍住問:「哥你是要出去做什麼啊?」
寧綏沒答話,陳寡早就習慣:「哥你說下你去哪,我可以給你帶路的,這兩天我把岳州摸熟了點。」
寧綏:「買刻刀。」
陳寡一頓,有些奇怪:「哥你不是可以用提線做木偶嗎……?而且無歸山應當有刻刀吧?」
是有。
寧綏自己本身有兩套刻刀,一套在皇宮,一套便放在了無歸山。那刻刀的用料都極好,現如今世上已然很難尋到那些材料。
而那些材料,都是周鶴替他搜羅來的。
可寧綏等不到。
他頭一次起這種心思,不想與人說,也覺得沒有說的必要,只悶頭往前走。
陳寡憋死了,又不敢多說,只能乖巧道:「要買刻刀的話得去東市。」
他頓了頓:「好的刻刀都在那。」
於是兩人便直徑前往東市。
許是真的有緣,寧綏同陳寡在踏進某家店鋪時,瞧見了之前那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見到寧綏和陳寡也十分驚喜,一雙眼睛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