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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底下,他的手指修長而又消瘦,就像他的提線一般鋒利。
陳寡不是沒有見過性子古怪的偃師。
事實上厲害的偃師都有自己的怪癖。
畢竟人已經不是只會甩提線的偃師了。
而是擁有屬於自己的木偶。
可是吧,
陳寡不覺得寧綏是厲害的偃師。
因為如果寧綏這麼厲害不至於跟他在這抓價值五十枚銅錢的精怪。
要知道厲害的偃師有的可不只是財富,還有權力。
再說寧綏沒有木偶。
有木偶的偃師身邊都有個幾乎等人高的大箱子,那是用來裝木偶還有一些零件和刻刀的,但寧綏身邊什麼都沒有。
只是寧綏是陳寡見過最古怪的偃師了。
就好像……他才是木偶,他身後還有個偃師在遠程操縱他一樣。
而且旁的偃師手上的提線都是棉線,這不僅結實還不傷手,但寧綏的不一樣。
寧綏的線陳寡從前沒見過,他也摸過寧綏的線,寧綏的線……太鋒利了。
這稍稍用力就能割破皮膚。
這哪是什麼抓鬼捉妖的提線?
這完全就是殺人的利器。
怕是哪日還能將自己的手指給切片。
再結合一下他寧哥這張臉……
陳寡是聽過客棧一些人私底下議論寧綏是不是手上沾了人命的。
寧綏收好提線落下,帶了點風。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錢紙味,往往只有風吹起時陳寡才能聞到一點,這還是陳寡鼻子靈。
陳寡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問又不敢出聲,只能像往日那樣道:「這精怪值五十枚銅錢,這次我出去賣,差點受傷,還被哥你的提線撞上了……所以我多拿點,我拿三十。」
寧綏沒有答話。
每次分錢時,陳寡便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分走更多的錢。
只是寧綏無所謂,所以陳寡膽子也大:「你這份還是存在我這,回頭我幫你交錢?」
寧綏仍舊沒有接話,只是沉默著往前走。
陳寡也不在意:「說起來寧哥你可真厲害,雖然你沒有木偶,但你這手提線甩的太乾淨利落了。假以時日你定能成為第二個寧綏!」
他問寧綏姓名時,寧綏只說了個「寧」字便頓住沒開口,這個名字於他而言有太多的故事,但現在他不太想要,再說就算想要也要不了了。
陳寡便以為他就叫「寧」,還同他說這字好,這字與他們寧朝正好撞上,定能得國運保佑。
「說起寧師……」陳寡嘖嘖嘆道:「如果不算祖師爺和那位道長,他絕對能同我們玄門的那位樂師相提並論了吧?寧哥,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崇拜他,我聽人說寧師就不太愛說話。你這……怕是模仿過頭了。」
他心道他們家太子爺也不至於連著五天不說話。
「而且寧師身份也特殊,他還是我們玄門未來要伺候的主子呢。寧哥你既然崇拜他你應該也知曉吧?」
「嗐,太子爺。怕是有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想要什麼抬抬手就有。你說這樣的人怎麼就沒在玄門拜師,反而去了別處?就是可惜他死了,他要是沒死,哥你崇拜他的話加入我們玄門,說不定有一日還可以見到他。」
陳寡不等他開口,又道:「不過那無歸山……」
寧綏不知他師父的名字怎就變成「那位」了,但他聽到他提這三個字,終於抬了抬眼皮。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陳寡,硬生生讓陳寡把後頭的話咽了回去:「你也厲害。」
寧綏的聲音清冷,還有些沙,但卻很好聽。
像是春日的雪,清涼沁心;亦是雪中的花,孤傲動人。
陳寡頭一次被他夸,人都傻了,他呆呆的看著寧綏:「……哥,你被什麼附身了?」
寧綏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波瀾:「整片林子一共二十里,我只放了一根線,偏生你要往那撞。」
若不是他收線及時,陳寡現在就是一人兩截在他耳邊聒噪了。
陳寡:「……」
他其實猜到了今夜是自己的失誤,但他以為寧綏不會說。
因為先前寧綏都懶得提。
他只能幹巴巴道:「也好。」
寧綏不懂他好什麼,但也不想知道,正要收回自己的視線,就聽陳寡傻笑:「寧哥你終於開口了。」
寧綏微頓了一下,就見這傻孩子在月光底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現如今還沒過子時,要是過了子時才把你逗開口,那你就整整五天沒說話了。」
陳寡見寧綏還看著自己,便期待著他能蹦出今日的第三句話,結果寧綏只是轉回了腦袋繼續往前走。
根本就不為他的話動容。
白瞎了他的演技。
陳寡在心裡嘆了口氣,又追上去道:「今兒賺了錢,寧哥你想吃王嬸家的豆花嗎?」
他頓了頓:「你已經好幾日沒吃東西了,客棧的小二都告狀到我這了。嗐,你說我倆也就只是個搭檔,我怎的要跟你哥似的看著你吃食呢?」
寧綏仍舊沒有開口。
陳寡有點摸不准他的意思,他又心疼自己的錢捨不得浪費,不然就給他買一碗先看看他吃不吃了。但他卻不得不在意一下搖錢樹的身體:「……寧哥你再不吃點東西我怕下次我們出來我就要給你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