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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綏從來就不是自制力極強的人。
在旁人眼裡他自律、自控,不過是因為他真的無所謂而又不在意。
他這樣的人,就不曉得「想要」是什麼感覺。
哪怕當年驚覺了點「喜歡」,他也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沒讓這點念頭肆意滋生。
但這都是因為他沒有得到更多,自己曾在午夜夢回中不經意的一點妄念在此時實現,就叫他如同引火燒身,偏生又似那飛蛾不願回頭。
寧綏的手的確是在這份溫度下慢慢放鬆了,可他的一顆心甚至他自己全身的緊繃了起來。
像是被他的提線胡亂糾纏住,稍稍一動就能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疼麼?」
周鶴好似沒有察覺到寧綏極力隱藏的異樣,他偏頭瞧著他,聲音輕柔,低垂的眼眸溫順而又令人舒適。
寧綏沒有答話,也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他怕自己手上胡亂纏著的線會劃傷周鶴的手心。
哪怕他知曉他沒有那般脆弱,可寧綏就是不住的、總是想要將周鶴護住。
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夠給周鶴的了。
陳寡耳力好,聽到周鶴的聲音,便停止了自己的嘰嘰喳喳,他回頭正想說什麼,視線卻落在了兩人交疊的袖子上。
陳寡的大腦出現了一瞬的空白:「……」
寧綏也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垂眸瞧著地面,語氣平淡而又冷靜:「不。」
他說:「鬆手。」
周鶴真就慢悠悠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帶起了寧綏的衣袖,故而叫陳寡瞧見了寧綏手上的勒痕,此時陳寡也沒辦法再去思考他們剛才的舉止了:「寧哥?你怎的了?」
寧綏沒接話,周鶴便隨口道:「無事,你寧哥閒來無事,隨便勒勒自己。」
這話說的,整的跟寧綏腦子不正常一樣。
所以寧綏又冷冷抬眸睨了周鶴一眼,方才殘存在心裡的那點溫度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周鶴偏頭笑了下,恰逢一陣風起,髮絲糊了他的雙眸,叫人瞧不清那雙眼裡的情緒。
他將手覆在寧綏的腦袋上,也不知是作何感想,只揉了一把,隨後又放下了自己的手。
「走吧,別再耽擱了。」
陳寡撓了撓頭,想問又不敢問,於是只能咬著自己的燒餅默默轉身去前頭帶路。
但也因為這一個小插曲,陳寡終於停下了自己就沒閉上的嘴皮子好好吃餅。
藏珠宅坐落在城東的一處角落裡頭,地方雖然有點偏,但卻格外的雅致。
還真有種大隱於市的感覺。
藏珠宅的建築也格外的不一樣。
同樣是青磚石瓦,藏珠宅的牆壁上卻畫了山水畫,甚至還有各種字跡的題詩。
無論是那些揮揮灑灑的詩句還是牆壁上略顯凌亂的水墨畫,都能夠瞧出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周鶴在陳寡去敲門時,便站在外牆前頭打量了一番。
寧綏就站在他身側,也沒看那壯觀的牆壁,只垂眸看著地板上的青石磚。
周鶴:「這位李公子倒不是附庸風雅之輩,這些人都挺有學問的,指不定有人在今年的秋闈高中了。」
寧綏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周鶴便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跟你說話呢。說不定你以後還能在朝堂上瞧見他們。」
寧綏沉靜的眸子清楚的捕捉到了在他眼前一晃而過的手,但他仍舊沒動,甚至沒說一句話,只扭頭走向陳寡那邊。
正好此時裡頭也有人出來開了門。
周鶴瞧著寧綏消瘦的背影,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小朋友的感情藏的越來越好,也越來越難引導了。
想叫他好好活著,還真是難如登天。
寧綏想事情總是過於偏激了點,偏生他又有自己的一套原則和規矩,寧綏生前便是為了自己的那點固執同周鶴不知道鬧了多少冷臉。
周鶴抬腳走過去,就見裡頭走出了個穿著灰衣的小廝。
「陳師?」小廝沖陳寡拱手:「我家公子可等了您好些日子了,您請進。」
先前陳寡也只來過一次藏珠宅,但那時候他只覺得李錦是個好人,同他相處舒服,故而沒覺著有什麼,但現在陳寡想想那截骨哨,又想想這「藏珠」的名字,就覺詭異,從而頭皮發麻。
尤其小廝說李錦等他多時。
他扭頭看了寧綏和周鶴一眼,想要尋求幫助,就聽小廝又道:「想必這位便是寧師了吧?」
他又沖寧綏拱手:「我家公子可期待您的到來了呢。」
寧綏直徑越過他往裡頭走。
周鶴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在寧綏才抬腳的時候就跟上了他,還不忘偏頭對小廝說了句:「勞煩你帶路了。」
小廝似乎是頓了一下,旋即沖三人人拱手,走到最前頭去引路。
陳寡忙走到寧綏身邊,壓低了聲音問寧綏:「寧哥,我們就這樣進來啦?我總覺著這李錦怕是有問題……而且他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找他了,那豈不是會布下天羅地網?」
寧綏沒理他,周鶴的視線掃過寧綏,落在他身上:「你在質疑我們寧師?」
他語氣帶著笑意和揶揄,一雙如同琉璃一般的眸子也被他拉的狹長,顯得格外的柔和。
陳寡一抬頭就對上周鶴的眼,頓時紅著耳朵低頭:「……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