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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心下輕嘆了口氣,直想要將她整個蒙起來捂在懷中, 不叫旁人看見。
齊春錦自己是渾然未覺的,只借著水淨了手,然後就坐定等著用飯了。
這時候宋珩才放了宮人進來,依次將飯食擺上了桌。
那為首的宮女心底止不住地想,還未成婚呢,便與齊王殿下坐在一個屋檐下用飯了,這倒真是半點規矩也不講的……只是這念頭也就在她心頭浮動一次,便按下去了。嬤嬤方才教訓了她,她哪裡還敢多想呢?
齊春錦不是第一回 和宋珩坐在一張桌上用飯了,如今還能從齊王眼前的盤子裡夾菜走了。
這宮裡的兔子做得甚是美味,齊春錦一口氣吃了不少,等站起身來漱口淨手時,她才發覺自己吃撐了。
她張張嘴,還沒等說話,倒是先打了個嗝。
齊春錦有些羞赧。
宋珩道:「我背你出去。」
齊春錦想也不想就道:「那不頂著肚子了嗎?」
宋珩聽她如今都會回懟他了,想必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宋珩嘴角弧度微彎:「那我抱著你?」
齊春錦又連連搖頭:「那成何體統?不成的,不成的。」
宋珩抱不得也背不得,壓下心中的些許失望,他轉頭吩咐了嬤嬤又抬了軟轎來。
「這個如何?」宋珩問。
齊春錦連連點了頭。
嬤嬤們去準備轎子,宋珩便從宮中取了兩幅畫給齊春錦瞧,說是他少年時候畫的。齊春錦指著一幅,問:「這是芙蓉花?」
宋珩:「嗯。」
齊春錦忍不住疑惑地嘀咕出聲:「將軍不該是畫戰馬畫山河嗎?」
小姑娘懂得還挺多。
宋珩輕拍了下她的頭,道:「我那時年紀也不大。」
「七歲?八歲?」
「差不多。」
齊春錦驚了驚:「那麼早就能畫出這樣的畫了?是神童嗎?」
這話宋珩自然沒少聽,但從齊春錦口中說出來,滋味兒就不一樣了。宋珩心情大好,道:「倒也花了一日一夜的功夫……」
「這花是照著畫的?還是齊王殿下自己想像出來它的模樣,再畫出來的?」齊春錦拿指尖戳了戳畫卷:「好看得不像是真的。」
「是真的,昔日長在永和宮中……」話說到這裡,宋珩突然一下頓住了,然後大好的心情也沒有了,身上凝滯住的冷意,便連齊春錦都察覺到了。
齊春錦悄然往旁邊縮了縮身子,心道,攝政王變臉變得可真快快啊,多可怕呀……一會兒不會是要變得和夢裡一樣可怕吧?可夢裡的模樣是她想像出來的呀。
齊春錦正胡思亂想著,手卻還抓著那畫軸呢,畫軸在桌上移了點位置,發出了一聲輕響。
宋珩聽見動靜,這才又低頭看了看齊春錦。
他淡淡道:「永和宮昔日是太皇太后的住處。」
昔日?
齊春錦本能地接口道:「是太皇太后做皇后的時候,住的地方麼?」
宋珩:「嗯。」
宋珩本不欲多說。
事實上,他也從未與人說起過。
但他見齊春錦可憐巴巴地攀住了畫軸,像是又害怕又壓不住好奇,悄然地側過頭來,微微仰著脖子,這樣偷看他……
宋珩心下軟了些,想起來先前,齊春錦每回到了夢中都不安分,總要與他絮絮叨叨說今日發生了何事。無論好的壞的,都要說與他聽。
也就是後頭,自打二人在夢中有了更親密的交纏,她才開始害怕了,怕得什麼也不敢說了。
宋珩將思緒按住,淡淡道:「我自幼長在先太/宗身邊。」
齊春錦艱難地梳理了一下關係,也就是說,那時候齊王養在他的父皇身邊,而不是由太皇太后來撫養。
宋珩又道:「我很少見到太皇太后,見先皇倒是多一些。」
先皇,也就是齊王殿下的哥哥。
齊春錦歪了下頭。
先皇應當是養在太皇太后身邊的。
那齊王畫下這樣的畫……是因為想去永和宮見自己的母親嗎?
齊春錦心下驚了驚,一下子倒也不覺得可怕了。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細細絲線,將她和齊王拴了起來。她竟然覺得齊王殿下離她近了許多。
齊王並非是冷硬可怕的,也並非是待誰都疏離冷漠的。
他小時候也會思念自己的娘親,會因為想念,熬上一天一夜畫這樣一幅畫……
那無形的絲線好像又猛然間拽了拽,拽得齊春錦的心都晃了晃。
宋珩等了會兒,沒見齊春錦有動作。
這小姑娘往日沒少在夢中和他傾訴,如今倒好,聽了他的話卻是半點反應也無……實在沒良心。
這廂齊春錦卻是突地鬆了手,坐正了身體,然後磨磨蹭蹭側過身去,抱了下宋珩的腰,然後就不再動了。
這次沒有那些畫冊里的花樣了,連她自己送上門來的親吻都沒有了。
但宋珩眼底霎地柔和了許多。
宋珩揉弄了下她的髮絲,笑問她:「怎麼不親本王了?」
齊春錦吭哧吭哧憋出來一句:「……不行,要打嗝的。」
宋珩心情一下又極好極好了,他揉弄齊春錦髮絲的手不自覺地更用力了些,眼底平時疏淡的色彩,柔軟了許多,還增了笑意。
「那便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