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頁
蘭庭稍微坐起身來,醒了醒神道:「對了,昨日公主來府上 突然問起了我連家表姐。」
「你怎麼說的?」
「自然是大誇特夸啊。」蘭庭理所當然地說。
薛珩埋頭在她的頸窩,烏髮清幽,低聲道:「唔,這麼說來,是太子該選正妃了。」
「等等,」蘭庭愕然,她半坐起來,推了推薛珩:「這麼說來,公主不會是為此才問我的吧?」
「你與巴陵公主才是摯友,還用得著來問我嗎?」薛珩側靠起來,手臂搭在她背後的欄杆上,手指輕輕掰過她的下頜,眉眼帶笑。
蘭庭抬起手,抵著下頜:「啊,我是糊塗了,不計如何,日後切莫提起此事。」
不計如何,這不是該他們插手的事情。
薛珩笑了起來,親了親她的額頭:「都聽你的。」
霧蒙蒙的雨絲淋在他的手上,他想起了遇見蘭庭的第一面。
那時候,薛珩裹著一身的破棉衣,冰天雪地里,見著了一個小孩子,走過去,發現還活著。
他想,能這樣活下來,也挺難得的。
現在想來,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就帶著一個半死不活的蘭庭。
找了個算命的,給小丫頭摸了摸骨,已經五歲了。
估計是吃不飽,看著不大。
薛珩索性就說這是自己的小妹妹,倒是很多人都信了,他們也就一直兄妹相稱。
救活了蘭庭,沒什麼錢了,他要賺錢,就跑去給人家幹活,什麼樣的活計都做過。
蘭庭就小小的坐在台階上,看著他們赤膊幹活,後來,這麼混下去不成辦法,薛珩就投了軍營去。
那裡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甚至有很多人,連自己的名姓年歲都不知,為了謀得一口飯吃,就投軍去跟著打仗。
起初,薛珩將蘭庭寄養在一戶人家。
誰知背地裡,他們對蘭庭並不好,甚至還總是欺負她,薛珩和他們打了一架,自然是頭破血流。
薛珩遇見了一個年紀大的兵油子,又瘦又好賭,不過不是大賭,油滑得很,大家都叫他萬鬍子,一半都白了,可他說自己才三十幾許。
萬鬍子憑著一張油嘴滑舌,愣是讓人在軍眷住的那片,幫他們買了一小間院子,這樣蘭庭住在那裡,也有照應。
薛珩也不覺得蘭庭這樣,有什麼不好,畢竟他們一直都是顛沛流離的,能有個住處就很不錯。
蘭庭學著做湯麵,也會學兩道精緻小炒,這些軍眷都是打天南海北來的,百家之長,蘭庭跟著人家學,什麼都會一點,縫縫補補,買柴劈柴。
萬鬍子死的時候,薛珩因緣際會,被人舉薦到了陸崖面前,向他拜了師父學武,陸崖收薛珩為徒後,蘭庭也被接到了陸府。
自然,期間也是因為陸崖對薛珩倚重的緣故。
他們是相依為命的,薛珩沒想過自己娶親,畢竟他的脊背上,是壓著上百條的血冤,他不想將這種沉重的仇恨,強加於任何人的身上。
但是他卻想過,蘭庭日後嫁了人,遇人不淑怎麼辦。
就是等他八十幾歲,若是有人給蘭庭不好受,他也要打上門去,想想還怪有意思的。
她如花似玉的長大了。
他饒是有些粗枝大葉,想到以前家中的姊妹,看見了那些高官的小姐,他想,蘭庭這樣清透可人的女兒家,天生就該過那樣清貴的日子。
既然沒有,就由他來給她。
他低著頭蹭著她的頭髮,還能怎麼辦呢,誰讓她是蘭庭呢,鑑於這些年的經歷,他要珍惜蘭庭僅有的天真。
不日,宮裡也出了件喜事,秦懷齡被冊封為了太子。
趁著這個好日子,太常寺卿夫人托人上門,為自家長子提親。
冰人笑呵呵的走出大都督府,上車前不經意地回頭,望著衛兵森嚴的門第,心裡也道,是了,有那麼一位大都督夫人的縣主姐姐做靠山。
還能出現在巴陵公主的花宴上,在任何人面前也不落了怯,誰家不願意娶了回去呢。
這門親事做的得了,他們也算是和薛家搭上點交情了。
這冰人她是極樂意來做的,只可惜,自家沒有適齡的兒子。
杜夫人的眼光,果然是練到家了,倒是毒辣。
蘭庭問過了謝明茵的心意後,就做主應了婚事,一切都水到渠成,等謝明茵發嫁後,她就要隨薛珩去鏡州了,約莫是要一兩年的。
他們臨走前,應召進宮拜別帝後。
「薛蘭庭。」身後傳來秦懷齡清朗的一聲。
蘭庭回頭看了他一眼,秦懷齡卻只是朝她,清淺地揚眉笑了笑,說了一句:「保重。」
「是,」蘭庭也回之一禮,福身道:「多謝太子殿下。」
秦懷齡站在台階上,臉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太子殿下……他啊,已經是儲君之尊。
遙看薛珩和蘭庭的背影,在斜暉脈脈下並肩而行,巴陵公主道:「三皇兄,你後悔了?」
「嗯,你猜。」他歪了歪頭,淡而無味道。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得到了薛蘭庭,他大概就失去興趣了。
他只是,喜歡她不喜歡他的樣子,喜歡她喜歡薛珩的模樣。
別回頭,回頭就不喜歡你了,他欣賞的,就是她義無反顧的背影,就像是那說書人口中的傳奇,沒有任何謀算與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