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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珩不緊不慢道:「我聽外面有些謠言,還以為是蘭庭年紀小,不懂事,做錯了什麼。」
謝桓強笑道:「這是絕對沒有的,都是謠傳,謠傳。」
「噢,這樣啊!」薛珩手臂枕在扶手上,似是一笑置之,沒有多言。
他意味不明的應答,更令謝桓惴惴不安。
謝桓回想起來,他們像是傻子一樣,全被謝蘭庭矇騙了。
甚至今天一早,在書房她分明有機會說出來,卻故意和他作對,隻字不提。
導致他這時在眾人面前,差點失了態。
薛珩對他變幻的臉色視若無睹,撣了撣衣袖,站了起來道:「早就聽聞,侯府的園子格外別致,侯爺應當不介意,大小姐陪我走一走吧?」
現在,謝桓哪有不答應的:「自然……可以。」這二人明顯就關係匪淺,他攔了也沒用。
薛珩對謝蘭庭溫和道:「走吧。」
「謝蘭庭!」謝桓雙目圓睜,突起一聲高喝,嚇得四座驚然。
謝蘭庭嘴角微微浮上一層笑意,歪了歪頭,好像在拭目以待地回看他:「父親,您對女兒,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謝桓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恢復理智,語聲艱澀道:「沒、沒有,好生招待大都督。」他不敢再堂而皇之的,去警告謝蘭庭小心禍從口出。
「噢……」謝蘭庭笑得他脊背發涼,隨後應喏了一聲,同他們垂首作別,才與薛珩點頭示意,二人一同離開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謝桓攥緊了椅子的扶手,一口氣悶在胸腔里,緊盯著兩個人打眼前過去,生怕謝蘭庭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薛珩在蘭庭面前,半點生殺予奪的氣勢都沒有,像是刻意收斂起來了。
他語氣一貫的平淡溫和,甚至有些令人側目的寵溺:「都督府就在四錦里,我最近沒什麼閒暇時間回去,院子著人給你收拾了,有不滿意的,你自己看了再說吧。」
堂堂的大都督對一個小姑娘,體貼到這種地步……謝桓心頭一個激靈,眯了眯眼睛,自覺稍微明白了什麼。
薛珩如此大張旗鼓的過來,怕是與謝蘭庭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回憶往昔種種,謝蘭庭之所以膽敢如此違逆長輩,不怕侯府對她怎麼樣,就是因為有恃無恐,仗著背後的薛珩給她做靠山。
謝桓這輩子,都沒被人這樣仗勢欺人過。
一個手握實權的大都督,和他們這種靠爵位度日的人家,謝蘭庭沒有底氣才怪。
難怪這丫頭這麼目中無人。
失算了,失算了,謝桓懊惱又後悔。
可究竟是哪裡錯了,他卻又自己找不出來。
謝如意回去後,到底有些不甘心,過了一時,聽丫鬟說,大都督與大小姐去了園子裡,正離花廳不太遠。
她心念一轉,誰知道這個大都督,是什麼樣的的人,能到這個位置的,不說半百也是四五十的莽夫。
再說了,打仗多了的人,大多醜得很。
謝疏霖在浮曲閣仰頭伸頸,等了許久,都沒見到薛大都督一眼,至於謝蘭庭,他根本就沒當回事,若是她真的被人看中了,無非是以色侍人而已。
謝如意和謝疏霖等人,沿著翠竹小徑偷偷過來看,躲在了紫藤花架後。
現在不是開花的時節,綠葉枝蔓卻已經極為茂盛,足夠遮蔽住他們。
蒼翠欲滴的芭蕉葉下,薛珩側身而立,肩線舒展,脊背挺直,一身羅衫常服十分俊美,氣度不凡,令人心折。
難道,大都督不該是三四十歲,絡腮鬍的大漢形象嗎,或者是年過四五十的武夫模樣嗎,
看到長身鶴立的青年,謝疏霖都怔忡住了,表情呆滯,像是被勒緊了脖子的公雞,再也打不起鳴來。
之前,他們還信誓旦旦的說,嫁給尚家的嫡長孫,是謝蘭庭最好的歸宿。
可是,今日之後,誰也不敢再提半句。
高攀莫及的是他們。
而非謝蘭庭。
怎麼會這樣,謝如意抓緊了手裡的帕子,心頭隱隱泛起悵然若失,方才還在嘲笑謝蘭庭,喃喃道:「他怎麼生得這般的模樣?」
跟著過來看熱鬧的謝疏霖,也怔住了,薛大都督看上去,比自家兄長也大不了多少,甚至比之更加奪目。
不世功勳的背後,是這樣一個英挺俊美的青年。
謝疏霖扶了扶自己隱隱作痛的腿,氣餒不已,眉眼落寞下去,沉沉的長嘆了口氣,聽人說,薛珩少年就跟陸崖出生入死,被其譽為將才。
他卻連摔破點皮,還被母親姊妹圍著哭天抹淚,更別提這次還骨折了,母親就更不肯放他去練武了,恨不得讓他日日坐轎子來去。
薛珩將目光滑過花架,微微一笑,轉而開始講扶桑話:「太子妃與巴陵郡主已經進京了,郡主帶了些禮物給你,我已經帶過來了,等回去你自己看吧。」
「嗯,代我多謝郡主。」對於薛珩突然換了口音,蘭庭一點沒奇怪,她已經習慣了。
薛珩過來一趟,怕是忙裡偷閒,回頭就又要軍務繁忙,她從小知道。
她最先認識的字,不是薛珩和自己的名字,而是軍務繁忙。
每次天黑了,人還沒回來,天沒亮,就又離開了家,醒來的時候,桌子上只留下這樣的一張紙條。
「日後,哪怕為了攀附大都督您,也要將我死死攥在手裡才行。」蘭庭提起這事,手指壓下一旁的花枝,有些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