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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庭借力很快就起來,謝如意被人扶坐起來後,卻握著手腕落起了眼淚,連氏聞聲而來,一看這還了得:「如意,來,給娘看看。」
又連聲喚道:「快去,叫府醫來。」
自始至終,連氏沒有看蘭庭一眼,只顧著頭也不抬地,將謝如意團團圍住,她急促的聲音一道道傳來,好像是心疼極了。
最後,謝如意被連氏簇擁著,回慕雅居去了,而蘭庭,也不知道何時走掉了,方才還喧鬧的亭子裡,瞬間任何聲音都沒有了。
謝明茵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謝如意明明可以往另一邊躲,非要更艱難地轉過身去,似乎是刻意撲到長姐身上的,才導致這些熱茶落在身上。
之前,她覺得,好像這兩個人都沒什麼錯。
畢竟被換時,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他們具有不同的情緒,會有不可預料的喜怒哀樂,會有善惡是非。
謝蘭庭註定是個善茬嗎,不一定;謝如意罪大惡極嗎,也不是。
從這件事被揭開的伊始,這就是一樁剪不斷理還亂的官司,連氏又不是個精明能幹的母親。
她想,她若是長姐,回家後發現處處是排斥,她肯定要鬧要委屈的。
若她是謝如意呢,陡然被發現家人不是家人,她當然會害怕會惶恐,情急之下,慌不擇路,會出一些昏招也沒準。
好像根本沒有可解的方法。
誰也沒注意到,蘭庭的手也受了傷,擦到了旁邊花架的一角,一道血痕沾染了雪白荷葉邊的衣袖,回到信芳堂後,由紅霜拿了常備的藥膏,簡單包紮了一下。
「小姐,手背還疼嗎?」紅霜難得覺得自家小姐有些可憐。
手都傷成了這個樣子,卻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陰影落在頭頂上,看著一家人焦急的簇擁著二小姐離開,淒淒涼涼。
「這藥很好,而且只是一點小傷,已經好多了。」蘭庭看著裹了細長棉布的手背,已經不流血了。
紅霜收拾起了藥瓶,道:「這還小傷,姑娘是個女兒家,又是小姐,留下疤痕到底不好。」
蘭庭聽著這話,說不上什麼難過,只是覺得有點空空的。
與此同時,謝如意正在連氏的懷裡撒嬌,連氏已經答應了給她一副新的頭面。
「蘭庭已經回去了嗎?」連氏抬起頭沒看見蘭庭。
心裡有點不高興,怎麼說如意也是她妹妹,被撞上了也不說來關心一下,當初說了要做姐姐照顧如意的。
謝疏霖他們都在這裡,看了一圈,蘭庭的確不在這裡。
連氏略有失望道:「唉,到底是在外面長大的,同如意他們這些從小養在一起的,就是不一樣。」
她的丫鬟猶豫著抿了抿嘴,最後開口說:「奴婢看大小姐的手背流血了,所以才會去包紮傷口了。」
連氏猛地抬起頭,顯得很驚訝:「什麼,蘭庭也受傷了,你怎麼不早說。」
面對夫人的質問,丫鬟低著頭沒有辯解,夫人連大小姐看都沒看一眼,她還是臨走前瞥了一眼,才看見的,而且當時夫人的樣子,即使知道了,沒準也會先給二小姐看傷。
謝疏霖也吃了一驚,謝蘭庭這種性子,流血了,居然連哭都沒哭,就自己回去了。
連氏看著大夫說過無礙,才點了點頭道:「去信芳堂。」
隨後,安撫了謝如意一番,一家人又往信芳堂去。
謝如意靜靜地看著母親她們離開的背影,青墨以為她是心中不快,嘆了口氣:「那丫鬟真是多嘴,否則,夫人肯定不會去那邊的。」
出乎意料的,謝如意的語氣很平靜:「不,到底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可憐可憐也是應當的,她得意不了幾天了。」
「小姐?」青墨不解。
謝如意低著頭含笑不語,輕輕撫過塗著丹蔻的手指,青墨頓時恍然大悟:「是,小姐有尚家的親事,侯爺和夫人當然知道誰最爭氣了。」
「算你聰明,哪怕是趕不走她,我也得讓她清楚,父親和母親最看重的是誰。」
這個家裡給女兒的,始終還是有限的,唯有她能夠有更多的價值,才能更加多的傾斜到她的身上。
尚家的親事現在的確沒有變動,但以防萬一,她不能不防著謝蘭庭。
甚至今天,她其實都很害怕尚家來人,看見了謝蘭庭怎麼辦,她長得與謝家人那麼相似。
如謝桓所想,謝如意以前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對家族利弊都不是很上心,但當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後,唯一的選擇就是抓緊這門親事,日後為謝家貢獻更多的利益。
——
夜幕四合,蘭庭的信芳堂,當初特意安排的位置比較好,信芳堂比起謝如意的雲棠居要清冷不少,連氏徒生出一種歉疚,對於這個親生女兒,她總是會下意識的忽略。
蘭庭正在屋子裡坐著看書,穿著雪青色的暗紋褙子,一張長案面朝南窗,借著光亮,映在新雪一般的面孔上,襯得臉頰上浮現起一抹暖色。
紅霜端著托盤輕步退出來,嘆息著搖了搖頭,越懂事的越容易被忽略。
她轉身就見到了連氏,迅速屈身低下頭:「奴婢見過夫人。」
蘭庭聽見腳步聲,立即放下書站了起來,揚眉訝然道:「母親,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連氏聽了這話有些難堪,滿心的不自在與羞愧,她身為蘭庭的母親,卻連上門來看看她,都要讓女兒感到吃驚的地步,可見素日裡有多忽視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