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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庭正在面見巴陵公主派來的內侍:「行宮,這個時節去行宮不太好吧?」
微微勾著肩背的內侍笑眯眯道:「公主說了, 現在楓葉都紅了,正是去行宮的好時節,而且,幾位殿下都要去的,縣主去了沒有壞處。」
這話一聽,就是巴陵公主說的,半點都不委婉。
也幸好,陛下膝下皇子雖多,公主卻就她一個,誰也管不得。
「請公公回稟公主,臣女從命。」蘭庭答應的乾脆利落。
內侍見她應下,和氣輕鬆道:「好說,到時候,我等去慶安伯府接縣主可好?」
蘭庭笑靨如花:「多謝,我記得了。」
內侍完成了公主的交代,才滿意的回宮去。
對於蘭庭來說,和巴陵公主出行,是一件比較心神愉悅的事情。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都督向陛下舉薦此人,也可謂是知人善用。」幕僚跟在薛珩身邊,時而輕笑附言。
薛珩眼中也漫上一絲笑意,淡淡頷首道:「陛下早有肅清風氣之意,正好藉此開端。」
眾人見到蘭庭過來,正好事情也商榷完了,如常問候了一聲,就各自拱手離去。
「怎麼不見賀姑娘?」蘭庭隨口問道,她將近一天沒見到賀韶娘了。
薛珩語聲淡淡:「走了。」
「你讓她一人走了?」
「不然呢?」薛珩若無其事地反問。
蘭庭「縱然她自己真的願意回去,你也不該如此潦草地打發掉,她一個姑娘家,路上誰知道,會不會遇到強人。」
「她來的路上,也沒遇到任何危險啊。」薛珩並不在意。
「她一個姑娘家,還能去哪,爹娘都沒了不說,徒步走回去早就累死了。怎麼能讓她走呢,萬一想不開……」蘭庭顧不得與薛珩多言語,吩咐碧釉,快讓人去追那位賀姑娘。
薛珩動了動唇瓣,本想說,她當初不也拖著垂死的他,活下來了嗎?
更何況,他給了銀錢,她無論是僱車回去,還是留在此地尋一份活計,總能存活的不是,他們當初比這艱難多了。
「派人去找,先把她帶回來。」
此時,賀韶娘正抱著懷裡的包袱,漫無目的地走在湖邊,身後驀然傳來一把黃鶯似嬌俏的聲音:「這位姑娘,請留步。」
她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見一個嬌貴的小姐,身邊簇擁著一眾丫鬟僕婦,仿若眾星捧月一般,步步行來。
一眼就能看出來出身不凡的那種,賀韶娘雖然穿著都督府準備的衣裳,但是在倨傲高貴的傅若瀟面前,還是忍不住自慚形穢,低下眉眼去。
對方恍若昂貴的明珠一般,襯得自己更似是草芥。
傅若瀟很滿意賀韶娘的反應,她從來不喜歡這些低三下四的女子,也妄圖覬覦薛大都督。
但她還是擺出了貴女溫雅的姿態:「你和薛大都督相識?」
之後的半個時辰里,傅若瀟從賀韶娘的口中,聽到了一個宛若天神的男子,世上所有褒義的辭藻都能夠賦予給他。
她相信薛珩就是這樣的人,但是對他會輕許諾言這種事,卻不予相信。
看著賀韶娘神往且深情的姿態,傅若瀟陡然冷笑:「他會想要娶你這種人,憑你也配?」
賀韶娘聽出了她無端的鄙薄,弱聲弱氣地問道:「傅小姐什麼意思?」
傅若瀟合著在謝蘭庭處受得氣,一起發泄到了傅若瀟的身上:「你這等貧寒孤女,身份微薄,豈不知盛京城中,與我們提鞋都不配的,真不知你是怎麼有臉攀附薛大都督,我若是你,就早早滾出盛京去,免得污了旁人的眼。」
什麼陽衡縣主她說不得,這麼不知幾流的貨色,她總是能痛斥一頓的。
賀韶娘臉色又青又白,等傅若瀟心滿意足地走後,她抬起頭臉,眼底滿是灰心喪意。
她前後見了兩個女子,卻是天差地別的態度。
事實上,這位傅姑娘的反應,更符合她她預期,但旁邊沒有薛珩在,那些奚落的話語,只有她一個人承受。
賀韶娘想起了父親,天下沒有比她父親,更好的父親了。
他教她要溫馴賢惠,丈夫死了就要好生守寡,孝順公婆,唯獨沒有教過她,如何在沒有男人的境況下,該如何獨自活下去。
她不成的,父親最後的遺言,就是讓她找到恩人,以身相許。
這樣,她的後半生,將會由她的丈夫支配。
聽了傅若瀟的話,賀韶娘陡然覺得,自己這種人活著,對任何人都沒有意義,天大地大,更是沒了容身之處。
薛珩原本就沒有娶她的意思,甚至已經忘了,她是誰。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湖邊,望著清幽幽的湖水,丟下包袱,一頭扎了進去。
「來人啊,有人跳水啦!」
岸邊一片譁然,但是賀韶娘已經無暇顧及了。
秋天的湖水,遠比她想的要冰冷。
水波一股腦地灌入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喘息,她不知道,淹死會這樣難受,整個身體竭力掙扎,著卻什麼都抓不住,只有冰冷的湖水,朝她一次次的湧來。
她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根本不記得她的人去死呢。
巨大的莫大的怨恨與無助將她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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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府,分派出去找人的小廝回來一個,氣喘吁吁地道:「回小姐的話,那位賀姑娘跳了河,讓人送到醫館救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