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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要隨皇兄回去了,若是蘭庭養好了,煩勞大都督告知宮裡一聲。」臨走前,巴陵公主格外鄭重地叮囑了一遍薛珩。
這些話本不需要她說的,薛珩聽出了她的別有用意,垂了垂眼帘,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泯然應是。
巴陵公主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從房間裡出來後,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感觸,秦懷齡對女孩子莫名其妙的淚意有些迷惑:「你這是怎麼了?」
巴陵公主:「我為蘭庭難過啊。」
秦懷齡因為此時一身輕鬆,勾了勾唇角,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麼難過的,她不是好端端的嗎,過兩天就活蹦亂跳的了。」
「皇兄你什麼都不懂。」他根本沒看見蘭庭受傷的那一刻,巴陵公主忿忿不平地想,否則,皇兄根本說不出這麼輕飄飄的話。
「你看你,別人的家事,你胡亂氣什麼?」秦懷齡點了點她的鼻尖,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妹妹,倒是每天為了薛蘭庭的爹娘生氣,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巴陵公主昂起螓首,振振有詞道:「怎麼就不行,她對誰都是真心實意的,不圖回報的,誰對蘭庭好呢,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還求我照顧她相識不足年余的妹妹,這樣的蘭庭,卻有那樣狼心狗肺的家人。」
秦懷齡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卻不點破巴陵公主的天真幻想,薛珩本來就不是什麼純粹的人,薛蘭庭耳濡目染,鬼才信她是個單純的小姑娘。
也就他們這位小姑奶奶,把人人都當成和她一樣,天真無知。
薛蘭庭是貪心,她貪別人的真心,秦懷齡輕輕一笑,那自然是得不到的。
但不算太虧,千迴百轉,哪怕已經斬斷的退路,也依舊是她的退路。
薛蘭庭這個人,可真沒有一星半點的不幸啊,所有的不甘與被辜負,都會得到另一個人的呵護,都不會落空,哪怕這個人與她是仇人呢,哪怕她曾經傷害了他。
巴陵公主已經被三皇子護送回宮了,其他的將領留下來,負責清剿剩下的餘孽,蘭庭身體的緣故,不宜馬上打道回府,薛珩留在這裡主持大局。
蘭庭醒來時,正是房中暗淡時,借著窗外天光才看清,火澤卸了軟甲戰袍,也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臉上的青痕似乎才刮過鬍子,眼下一片淡青色,伏在床邊守了她一整夜。
這歲月靜好的時刻,令她險險垂淚。
她以為,已經苦盡甘來,以為一切都好了起來,沒想到,所謂的真相,就這麼猝不及防。
她想伸出手碰一碰他,就在這時,薛珩睜開了眼,視線落在她的手指上。
「我……」蘭庭無所適從,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倚著枕頭坐起來一些,緩緩吐出一息,將痛覺漸漸散去。
她不太敢多說什麼,也不想讓薛珩開口說話,現在,可能薛珩的一句簡單的話,足以使她一朝崩潰。
薛珩沉默了半晌,靜靜地看著她的雙眼,似乎思忖什麼,蘭庭被他看得不甚自在,倍覺煎熬。
她才要開口,就見他眉眼漾出笑意,唇齒微動,卻問出了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倘若,我要娶一個姑娘,你會如何?」
這不亞于晴天霹靂,然而,蘭庭並沒有太大的動靜,只是脊背僵硬,乃至於那股讓她不舒服的痛覺,也如猛地如潮水褪去了。
她只是將薛珩定定望住,帶著一點怔忪,艱澀地問道:「你……有心儀之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有些話,看似只是一句的事情,可恰恰是這一句,重於泰山。
薛珩點了點頭:「是,所以,你會如何?」
「如果你娶了心儀之人 ,我還能如何?」蘭庭捫心苦笑,此時問我,叫我如何自處。
她看著薛珩,千言萬語說不出,世上那麼多人,誰能說她就一定會遇上第二個,他在眼前,她卻求而不得。
「是傅小姐嗎?」蘭庭還不知道,傅家此刻,已經被薛珩搞得人仰馬翻,焦頭爛額,她口中的傅若瀟,也從千金小姐的位置跌了下去。
薛珩沒有否認,蘭庭當他是默認了,勉強笑了笑,又低下額頭。
他依舊追問她:「如果我娶了,你會如何?」
「你想我怎樣?」蘭庭莫名的攥緊了手指,抬目咬牙朝他問道。
如今的薛大都督,已經名利雙收,自然是該成家了。
她甚至沒有任何的立場去阻攔,已經虧欠他良多,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己私心,去壞了他的親事。
也許,她只是有些自私,不想失去這個曾經滿眼自己的火澤。
薛珩目光如水,一字一句地說:「我希望,你同我一般,好生珍重善待她,讓她不要為人所傷,不要被人所輕賤。」
蘭庭像是個乖順的孩子,也並不打算反駁他這一句,反而在沉默過後,發誓一般地道:「我會對她同你一樣,一樣好好對待她,也不會打攪你……和她。」
她知道,對於薛珩來說,能夠擁有家人,曾經多麼彌足珍貴的事情。
她這話並非隨意敷衍塞責,而是鄭重的允諾,若是火澤娶了旁人,她自然也不會再強求什麼。
她很平靜的想,將所有沸騰翻滾的滾水壓抑了下去,又從眼眶裡化為了溫熱的淚水,頃刻間便要滾落下來一般。
如果不是她,也許薛珩早就建功立業,而不用為她付出這麼多不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