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頁
「嗯?」蘭庭挑眉,抬眸看向他,抬了抬下頜,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有聽過一句話嗎,利者高疑。」謝疏霖難得這麼心平氣和,這是第一次,想來也是最後一回了。
蘭庭捋了捋髮絲,點頭道:「隱約聽過,最大的贏家,才是最可疑的。」
謝疏安的面目很平淡,忌憚於薛珩,他也不敢太激動:「從你回到謝家開始,到現在,你覺得咱們所有人之中,最大的贏家是誰。」
謝疏安的別有深意,指向了某個人。
一切都被挑明了。
薛珩對他們的交談,一無所知,或者說是不在意,放任謝家人與蘭庭對話。
「侯府看上去,的確是比不得早年,但對於當初的他們來說,仍然是個突破口,你現在也看到了,他們只是為了吃掉謝家,挑撥你和家裡的關係。」
謝疏安此人,與其說他是秉性穩重,不如說是自私薄情更適合。
他用「他們」來作為代指陛下。
湖面映著火光泛起道道漣漪,她也曾經安慰自己,或許,萬般皆是因果。
那個若玉山上行的薛大都督,是否早早就籌謀好了一切。
當時一切的一切,她沒有半刻猶豫的機會,發生的所有,她的良心,都在逼催她速下決定,承認還是否定,否認後會發生什麼,她全然不知。
在薛家,三皇子追上來的時候,明顯並不訝於,他知道自己與薛珩的家仇,而只是震驚她會說出來。
究竟是一無所知的是贏家,還是百般布局的才是呢。
很多不會有滿意的答案的問題,就根本無需問出口。
一想到可能會失去火澤,她便對這個家,毫無留戀。
謝疏安見她沉湎不語,心中微喜:「當然,也是我們的錯,倘若不是一開始,我們就對你抱有成見,也不至於你會離心。」
蘭庭陡然冷嘲一聲,眉目清淡道:「我單以為,你們只是蠢,卻沒想到層層揭露的,是壞到了心裡,毒水橫流。」
謝疏安這才回過神,說了半天,謝蘭庭也跟就沒當回事,他隱隱有些急了,便道:「別以為你自己是什麼好人,你自己又與我們有什麼分別?」
蘭庭的確針對他們,是沒做什麼好事的。
「所以呢,你只是成為了你所鄙夷的人。」蘭庭微微掀起眼皮,眸光清湛湛的仿佛乾淨無比,繼續波瀾不驚道:
「你們害我,是背地裡陰人,我對你們所做的,始終擺在檯面上,我也給過你們機會,這叫陽謀。」
謝疏安挺起胸膛,憤恨至極地怒吼道:「你這算什麼陽謀!」
「怎麼不算,那些東西,我只是拿走了它們,最後決定我如何選擇的,依舊是你們自己。」
「你口口聲聲自己委屈,你這樣對我們,卻對謝明茵又是另外一種態度,可見,是你自己對我們有成見才對。」
謝疏安極力地掙扎著,可惜,他在衙役的手底下如同一個小雞崽子,只被踢了一腳,就不得不重新跪了下來。
此時,一旁作壁上觀的謝疏霖,突兀地發出極為刺耳的一聲冷笑:「長兄,你這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皮囊,可算是能夠脫下來了。」
「你說什麼?」謝疏安驟然色變,轉過頭惡狠狠的目光,似是要吃了謝疏霖。
謝疏霖豁出去了,怡然不懼。
他橫聲道:「你騙我去找明茵說和,暗地裡卻和歹人勾結,要抓走明茵威脅謝蘭庭,是也不是?」
這就是謝疏安的主意,反正,因為謝蘭庭,他們已經將人都得罪光了,不如就「請」謝蘭庭來分擔一些。
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面對這個決定,謝家人沒有任何異議。
纏綿病榻的謝老夫人,更是不會反對。
皇帝不僅將謝桓治罪,這次還開始了連坐,但凡與他當年在涉瀾江一戰有關的人,都被重新拎出來抖落抖落,國庫也缺銀子吶。
其實並非這些人都是有罪的,但是,既然有這個重新推翻局面的機會,何樂而不為。
以至於謝疏安也能夠勾連到不少同樣的人。
謝疏安若心火燒灼,雙眼泛紅,嘶聲道:「你知道,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他不說,蘭庭也明白言下之意,一朝看進世態炎涼,人心隔肚皮,要好時便是稱兄道弟,把酒言歡。
沒落時,連街頭的狗都不如,人人皆避之不及。
顛沛流離這麼多年,她與薛珩對此深有體會,從來是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但蘭庭瞧著謝疏安氣急敗壞的模樣,不想同他慨嘆這些,只是淡淡地說一句:「你們說的,我都經歷過。」
謝疏安登時啞了火,蘭庭輕輕的冷笑道:「蠢就是蠢,壞就是壞,爛橘子就是爛橘子,不可食之盡可棄。」
反倒是謝疏霖,沒有想要做出這種惡劣的行徑來。
也許,有那麼一星半點,一母同胞的緣故,但有什麼用處呢。
最後是將謝疏安一干人等押送去了府衙,謝疏霖也是受騙上當,當晚放回了連家。
一切塵埃落定後,蘭庭才能安靜的,和薛珩走一段路,關於方才的事情,她沒有主動說,薛珩也就選擇了不聞不問。
花正濃,水如月,燈影綽綽之下,薛珩驀然如吟誦般說出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