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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雞不成蝕把米,邱女先生算是知道了。
貪心不足的下場啊!
蘭庭淡淡地笑了笑:「今日之所以出來見先生一面,也是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而且,做事情太趕盡殺絕不好。」
邱女先生現在吃到了苦頭,自然對這話感同身受,連連點頭附和:「說的,是啊是啊。」
蘭庭抬起眼眸,明眸皓齒,頰邊似笑非笑地說:「先生,將心比心,我顧念你,你可有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顧念我絲毫。
我初入侯府門庭,多有為難之處,無人支應,先生若想立威,我也無妨,但意圖將我作為踏腳石,就是個軟柿子也是要惱的,您說,這話對不對?」
「對、對!」邱女先生被質問的一哆嗦,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敢正眼去看謝蘭庭。
誰讓她,偏偏就是有意的。
「至於,為何會放任流言四起嘛……」蘭庭有意頓了頓,慢悠悠地轉著手裡的茶杯。
這是邱女先生最關心的問題,她下意識抬起頭去看對面的人。
但見蘭庭笑意深深:「也是為了今日,先生能學會心平氣和的和我說話,人啊,總是要先吃點苦頭,才願意低頭的。」
邱先生失魂落魄,手指按在膝頭揪著青色的裙面,閉了下眼睛,下定決心拋開面子,站起身來,拿起了酒壺為自己倒滿了一杯酒,朝著蘭庭雙手端起來。
她鄭重道:「當日是我百般為難與大小姐,還冤枉了大小姐,今日這杯酒,是我向謝大小姐賠罪。」
言罷,仰首飲盡一杯酒,顯然她不大會喝酒,喝完後嗆得臉色通紅。
看著她空蕩蕩的酒杯,蘭庭挑了挑眉:「我就不飲酒了。」
邱女先生的臉色瞬間蒼白,肩膀陡然一塌,仿佛所有的精神氣都被抽空了。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蘭庭的語氣依舊很清淡,半點都不咄咄逼人:「流言呢,來得快,散的自然也快,侯府不會再追究,也請先生您回去好生想想,什麼是為人師表,什麼是公允端正。」
「啊,好好,我記得了。」邱女先生如蒙大赦,不敢置信地看著蘭庭,她還以為,對方還要糾纏不放。
「最後,」蘭庭站了起來,輕輕地掩上了茶蓋,居高臨下地說:「邱先生,今日算是我托大,與您上了這一課罷。」
邱先生內心滋味複雜,她隱約覺得,這謝家長女非同一般。
做事,也很讓人難堪,又使得她不得不垂首。
她想起來出來送客時,卻見蘭庭正讓人去做一份梅子醬排帶走,要讓人付帳:「梅子醬多加一點,家妹嗜甜。」
「這我來付吧,算是我的賠禮。」邱女先生忙不失迭地快步跟下樓來。
「不必了,樓上的算是賠過了,」蘭庭微笑著婉拒道:「這是我買給家妹的,不勞先生破費。」
這一句話,遠比之前所有的話,都讓邱先生羞愧異常,窘迫至極。
來之前,她居然還在心中腹誹,怨懟是謝蘭庭為姐不善,與姊妹不合惹出的禍事。
若是真有那麼不堪,可人家對家中姊妹又是很好的,她自詡明理之輩,卻又做下如此不堪的事情,妄自聽信謠言不說,還助紂為虐、是非不分。
二人一來一往的說話間,後廚已經將蘭庭要的菜都做好,放進了他們帶來的紅木食盒中,碧釉拎了過來。
蘭庭與邱女先生告辭,款款有禮:「先生,就此別過。」
「嗯嗯。」邱女先生慌亂地眨眼,根本不敢看她。
等蘭庭走了出去,邱女先生才目光虛浮地,看向她的背影。
第23章 花坊
半晌後, 邱女先生木然回到樓上,看著謝蘭庭未曾動過的碗筷,坐在桌案前,怔忪了許久, 未曾回神。
沒容她一個人思忖太久, 就有人莽莽撞撞地闖了進來, 抬首一看,正是她的賭鬼弟弟。
對方一臉晦氣地推開了夥計, 睜圓了眼睛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攏了攏幾日未曾換洗的衣裳,坐下來罵道:「邱言,我被人追著打,你卻在這吃香的喝辣的。」
「我是給謝家大小姐道歉, 算了, 這桌菜你吃吧。」邱女先生解釋了一句, 就見他已經撲了上去。
這是個連飯錢都不會留,寧可餓死在賭坊里,也要賭最後一把的賭鬼, 卻也是她的親弟弟。
看著這個狀若瘋狗的背影, 恨不得他吃死好了, 不由得沒好氣道:「還不是你自己賭錢不成器,怨得了誰,我每天給你收拾爛攤子。」
那傢伙頭也不抬:「誰讓你是女人,不聽話信不信我賣了你!」
邱女先生魂不守舍地,從裡間走了出來,坐在大堂的角落處,蹙眉暗自垂淚。
她知道, 有了謝蘭庭的那句話,她在雅正的女先生身份算是保住了。
可攤上了這麼個弟弟,她又知道,有些路,註定是要越走越深的。
只不過是早與晚的問題而已。
二樓的另一間房間,正有人打開窗戶透氣,看到少女在丫鬟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那人卻驀地愣住了:「薛蘭庭?」
「三公子在看什麼?」背後的侍從被冷風吹得有些冷。
樓下的馬車已經徐徐駛走,秦懷齡關上了窗戶,臉上恢復了淡漠:「罷了,許是我看錯了。」
他想自己真是魔怔了,看到人家小姐的背影,都能錯認成薛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