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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庭是與謝桓一起到的壽安堂。
謝明茵在外面等她,她想說什麼,瞥見父親肅著臉,又忍了回去,小聲道:「長姐,裡面都等著了。」
甫一進入正堂,蘭庭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的目光的一致洗禮,長輩們笑的很和善,是蘭庭從沒見過的模樣。
往日,她在府中並不顯眼,一朝成了至關重要的人物,在場的這些人,齊刷刷都變得笑臉迎人,他們都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
謝老夫人往日裡看不上這個孫女,此時許是有了拯救謝家的光環,在她眼中,這個素來印象模糊的孫女變得清晰起來,倒是一段不輸人的品貌和氣度。
萬眾矚目中,蘭庭面不改色地見過禮,而後在連氏和謝如意身邊落座。
連氏誇了她幾句,見她頭上並沒有戴自己送的頭面,有些落寞地別開了眼。
在書房外面等候時,已經將薛珩給她的信,抽空匆匆掃了一遍。
連氏見她頰邊浮上意味不明的淡笑,搭話道:「蘭庭,這是在笑什麼呀?」
「哦,」蘭庭斂起了嘴角的笑,輕聲道:「沒什麼,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連氏若是知道,蘭庭笑的是什麼,她臉上的笑怕是掛不住了。
蘭庭讓孫桑海去查連氏身邊的人了,不曾想,卻讓她知曉了一點了不得的舊事。
謝如意也聽見了,偏過頭來:「母親,你們說什麼有趣?」
直覺告訴她,大凡謝蘭庭說有趣的,肯定都不是什麼好事,她今天的心神不寧是沒有錯的。
蘭庭嘴角微微翹起,挑眉道:「你想聽?」
「沒有。」謝如意斷然否決,一面抿著嘴角,一面扭過頭去。
從今天一早,她就心神不寧的,果不其然,就傳來了壞消息。
鑑於謝蘭庭的事情過於特殊,謝桓沒有一人做決定,只留下謝家二爺在前面招待賓客,其餘大部分主事的謝家人,都在謝老夫人這裡了。
大房的人都來齊了。
謝桓大意說了謝蘭庭的事情,還有婚事。
說到她的婚事,謝桓才冷冷轉目,向謝蘭庭道:「你既然不願意嫁給尚栩,就說說你自己的打算吧,我們謝家不會養一個沒有用的女兒的。」
連氏頓時驚駭,轉目卻見蘭庭抬手掠鬢,起身宛然道:「父親,女兒的意中人已經來了,您不是才見過嗎?」
「你是說,薛大都督?」眾目睽睽之下,謝桓只能強壓怒氣,現在這一遭,他委實不敢試探這個女兒的底線。
「是,」謝蘭庭眉眼堅定,斬釘截鐵,繼而又道:「父親不是說,我若不嫁尚家,就無人娶我嗎,現在這個人選,您可滿意?」
謝家諸人倒吸一口冷氣,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不敢質疑,因為他們還不了解,薛珩與謝蘭庭的關係是否真的分外親厚,還是如謝桓所言,也許薛珩另有圖謀。
謝桓板著臉,嚴詞拒絕:「不成,這不成。」
面對謝桓噴濺的口水,蘭庭恰到好處的退了一步,無謂道:「難道父親不該高興嗎,薛大都督如此的青年才俊。」
謝桓當然知道,若是他成了薛珩的岳丈,別說是庇護慶安侯府這一遭的風浪,日後謝家的榮光盛景也指日可待。
但這種種益處的前提,是嫁給薛珩的那個女兒,必須對他們慶安侯府唯命是從,否則,若是如謝蘭庭這般滿心怨恨,又有什麼用。
「我高興什麼,你絲毫沒有為謝家著想,只顧自己,自私自利如你,嫁過去對謝家有何益處。」
「沒有益處,」蘭庭略略提聲,譏嘲道:「也總比給您認個兄弟強吧。」
這種時候,謝桓半點沒被她激怒,頭腦出奇的清醒:「可他肯不肯娶你,尚且是另一說。」
「此事簡單,問一問不就知道了,紅霜,去請大都督前來。」
眼看著紅霜奉命離開,謝桓才對她怒目而視,出聲喝罵:「謝蘭庭,你大膽!難道還不懂得倫理綱常嗎?」
謝三爺開口勸道:「大哥、大哥,蘭庭畢竟還是個孩子。」
蘭庭施施然坐了下來,道:「如何又扯上綱常,又何處亂了倫理,父親,」
「你自己也說了,他於你亦兄亦父。」謝桓有點生氣,這是怎麼教出來的女兒,心裡有點遷怒薛珩。
謝桓冷硬嚴厲道:「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會像你,連婚姻大事也自作主張,不知廉恥。」
到底是和那種低賤出身的男人長大的野丫頭,沒有半點規矩可言。
蘭庭泯然一笑,恍若未聞。
謝桓抬手指著她,痛心疾首地斥道:「你是要把我謝家的臉都丟盡啊。」
蘭庭儼然有恃無恐:「父親,您怕什麼,丟臉也是丟不是您的啊。」
這話卻是在理的,她又不是謝桓教養長大的,何談謝家的顏面如何。
等薛珩入了前廳,朗然四顧,舉目見廊下白玉簪被清風吹動,四下無人,心中有數,蘭庭請他落座。
「只有你?」薛珩坐在烏木卷屏椅上,淺色的衣袖低垂,朝她輕輕一笑,泛出驚鴻一瞥的溫柔。
「嗯,請你來,只問一句話。」蘭庭走上前來,俯身壓下他端茶的右手。
薛珩若有所思,任由她手指壓在手腕上,雙目清湛道:「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