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頁
就在謝桓被壓下去時,薛珩反手以刀背向下,再次猛然重擊在謝桓的腕骨之上。
「啊!」謝桓在疼痛之下,不得不鬆開了握劍的手。
他的劍倏然脫了手。
就在此時,薛珩手持橫刀,驟然回鎖刺向謝桓的胸膛。
謝桓心中大驚,登時叫道:「吾命休矣!」
「住手啊!」連氏昏厥了過去,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去救她。
破風之音,噌然過耳,薛珩的刀尖上正在滴血。
是謝桓的血,隨之飄落的,還有謝桓的一大縷頭髮。
看到這縷頭髮,謝家人的臉都白了。
而謝桓呢,他砰地一聲跪了下去,全身的關節筋肉近乎痙攣地佝僂,雙眼發直而空虛,外表卻看不出任何異樣,唯有臉上一道傷口在淌血。
然而,巨大的恐懼將他早已開始腐朽的靈魂,摧掌揉成一團,丟棄在一旁。
他不敢了,他真的不敢,對上薛珩的那致命一刀。
喋血一刀,殺盡骨氣!
「不堪一擊啊。」薛珩指尖摩挲過刀柄,淡漠道:「今日暫且,放你一馬。」
謝桓被人扶著,踉踉蹌蹌地往回走,忽然聽到薛珩輕飄飄的一句:「謝家劍法,廢了!」
謝桓猛地俯身嘔出一大口血,他瘋了一樣,將最近的謝疏安拽過來,把劍塞進他的手裡:「你、你去!」
他咽了咽口水,連連搖頭,他顫抖著伸出手,可連劍都拿不起來,太沉了、太沉了!
饒是他武藝不精,也看得出,行伍出身的薛珩的招數,根本就是朝著招招要命去的。
面對薛珩鷹隼一般銳利的眼,他根本無力招架。
謝疏安一個手抖,劍「哐啷」掉下了地上:「不、不,父親,我不行。」
「你不是會殺人嗎,能殺章氏,怎麼就不能殺眼前這個人!」謝桓近乎癲狂地爆發出一聲嘶吼道。
謝疏安在他的逼迫下抬起了劍,薛珩並不將他放在眼中,挑起刀刃橫手向他斬去,刀光疊影。
謝疏安雙手持劍朝前奮力一迎,咬牙瞠目,愣是架住了薛珩的橫刀,額上很快就沁出了密密的冷汗。
左腿在後微屈,竭力撐住了身體。
可惜,薛珩根本沒有給他再次出招的機會,抬手又是一刀劈斬而下,直接將他震得長劍脫手飛出。
謝疏安則踉蹌癱倒在地上,四肢僵硬地摔倒在了水泊里。
對於謝疏安這樣的三腳貓,薛珩連對戰的招式都不需要使出,僅僅以力相擊,就足以讓他潰不成軍。
比起武爵之家的謝氏,薛家其實恰恰相反,他們是書香門第,世代文臣。
只不過,薛珩少時較為精於騎射。
他拿起刀的初衷,是為了自衛。
然後,唯一的目的,是活下去。
他都做到了,也變得更加強悍了。
謝桓被人扶著,才慢慢地站直了身體,所有人都忙不失迭地逃回去了,誰也不敢獨自面對殺神似的薛珩。
這中間是血海深仇,薛珩就算一氣之下,真的傷了他們的性命,陛下用人之際,只會申斥幾句罷了。
謝桓與她擦肩而過,猙獰又畏懼道:「日後,你就不再是謝家的人了。」
蘭庭沒有看他,只是「嗯」了一聲。
謝明茵轉身拾階而上,她走到最後一階,緩緩回首,看到了長姐與薛珩相對無言。
慶安侯府的朱漆大門閉合之際,門房聽見刀尖划過地面的聲音,哆哆嗦嗦的壓緊了大門,生怕外面的殺神殺進來。
可是,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只是依稀聽見,刀刃劈過空中的風聲。
而謝家之內,謝桓被人攙著架著,扶到了他昨天還在做美夢的床榻之上。
看著他雙眼無神地望天喘著粗氣,臉色發白唇泛紫,四肢僵硬麻木,嚇得連氏什麼都顧不得了,讓人去請了府醫後,就伏在床前哭個不停。
等府醫來了,發現他並沒有受什麼大傷,只是他的被重擊過的手腕,皮肉青腫,需要上藥休養一陣時日。
聽到他沒什麼大礙,周圍的人漸漸散去,謝桓想要叫他們回來,睜大了眼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耳邊的噪音,時而聒噪到仿佛是腦袋裡傳出的,時而寂靜的落針可聞。
一想到自家被薛珩逼的無路可退的樣子,謝桓就羞憤欲死,他從出生就是體面的貴族,從未如此落魄又遭殃過。
薛珩的一刀,沒有殺進他的肺腑,也未曾刺進心肝。
卻已經透過這幅人模狗樣的破皮囊,將他腐敗的內里一劈兩半。
再不成形,意志消散。
謝明茵看著桌子上,已經冰涼的豆沙包和炸酥骨,額外還有一小袋她最愛吃的果脯。
她怔怔地,往嘴裡塞了一塊杏子脯,抿著唇,口中慢慢地咀嚼著,味道酸的讓人流淚。
她一個人走出來,頹然地坐在廊下的扶欄處,抬頭看向了無垠的夜空,濃稠如墨,空空蕩蕩。
這個家裡、這個家裡有多可怕,她一早就知道。
不定哪一棵的樹根下,就埋藏著成為枯骨的屍體,他們住在這座府里,已經很久很久了。
從第一任的慶安侯謝彬伊始,多少明爭暗鬥,波濤洶湧在這座府邸里。
她突然站了起來,回頭望了一眼宛華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是放下了什麼,提裙順著長廊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