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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桓聽了不僅沒被安慰到,臉色更加難看了,要不是在兩個孩子面前,他現在繃不住了,額頭上竟然滲出細密的冷汗來。
看到謝桓緊張的反應,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尖。
少女笑嘻嘻道:「父親,咱們侯府也沒做什麼吧,您何必這麼自苦,侯府無大過,太子殿下賞罰分明,不會計較您一點過失的。」
「諸事未定,不可胡言。」謝桓的唇顫了顫,心裡猶如一盆燒熱的滾油,不住的翻騰,面對謝蘭庭清亮的目光,他掩飾性地肅容道,額角卻有汗珠滾落。
謝蘭庭心下更奇,謝桓居然在害怕。
慶安侯府在這場奪嫡戰中,一直是處於中立的狀態,除了尚家與逆王有聯繫,可能會禍及他們的這點微小因素。
奪嫡當日,慶安侯府能主事、能進宮的人,基本上都被困在了紅湖寺,留在盛京的其餘謝家人,更是沒資格參與進去。
太子面對這種牆頭草態度,不會有太大的罪責,輕則貶職罰俸之類的,最嚴重的也就是削爵了,算是傷筋動骨一下,但絕對不會傷及性命。
謝桓又攀上了薛珩,即使被嚇到了,也應當鬆懈下來才對。
可詭異的是,謝桓的緊張與恐懼感,居然開始日益上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砍頭一樣,這反應不太正常,超出了謝蘭庭的預判。
謝桓垂目審視了這個女兒一會,忽然想起了她才來時。
彼時,謝蘭庭在他們眼中,只是勢單力薄的小貓而已,儘管有時候牙尖嘴利,張牙舞爪的叫喚,但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影響,直接抓住後頸皮就可以了。
而謝蘭庭,半點也沒暴露自己的身份,若說她沒法子折騰他們,擱在現在,謝桓屬斷然不信的,她在他們面前被訓斥的時候,臉上裝模作樣,恭恭敬敬的。
不過,這心裡得想的是什麼,他猜也猜的出來,無外乎是根本不在意,反而像是看戲一樣。
這也導致他們絲毫不曾防備,上次他對謝疏霖,的確是遷怒。
第一次產生爭執那個晚上,謝疏霖就懷疑過謝蘭庭來者不善,奈何她裝得盡職盡責,真的像極了渴求爹娘的孩子一樣,他沒有聽信兒子的話,若是早知道,也不必變得這麼被動。
算起來,她其實就是太子安插進京城的眼線吧。
人家才是來進府自苦的那個。
謝桓不無自嘲地想,口中悵悵然地,長嘆了一口氣。
蘭庭將細長的手指交疊,掖在寬寬的袖子裡,聲音極輕地揚眉,再次問道:「父親,您真的,沒隱瞞什麼吧?」
謝桓神情微滯,隨即很快地搖頭:「沒,沒有,罷了,日頭越發灼熱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
說完,就步履匆匆地離開了,衣袖甩幅巨大,後面的小廝踮著小跑才跟上。
謝蘭庭盯著謝桓的背影,惶急失措,父親很害怕啊,這麼慌張。
這顯然是他自己心知肚明,犯了什麼忌諱啊,而且還很確定其嚴重性。
約莫,薛珩都不可能想幫忙那種。
或者,已經到了掉腦袋的地步?
她有點想不到,謝桓這種精於世故的,會犯下什麼錯,讓他害怕到這種地步。
「喂,謝蘭庭,」眼見著父親走了,謝疏霖叫了她好幾聲,最後碰了碰她,抬著下巴問:「你發什麼愣啊?」
這無憂無慮的模樣,真是有錢人家養的傻小子。
謝蘭庭忖度數息,旋即問道:「侯府之前,沒發生過別的事情嗎,和朝堂有關的?」
「你是不是盼著我們……額,」謝疏霖素來是腦子跟不上嘴,但還是在謝蘭庭的凝視下,及時打了個磕絆,停了下來,擰眉撓頭道:「我怎麼會知道,反正你來之前,家裡一直很太平,辦點事沒有過。」
「噢,我來之後呢?」謝蘭庭嫣然問道。
觸及她涼涼的目光,謝疏霖呵呵一笑,僵硬道:「蒸蒸日上。」
「希望二哥你在母親和祖母面前,也這麼說。」
呸,你想得美,謝疏霖扯了扯嘴角:「好說,好說。」
接著,他學著父親的模樣,一擺袖子背著手,大搖大擺地離開。
蘭庭掩面,不忍直視:噫,更傻了……
紅霜方抬起頭,輕聲詢問:「大小姐,您方才那樣問,是不是咱們侯府會不好呀?」
謝蘭庭沒有否認,反問道:「這府里你們可知道什麼,是不是真的有我不知道的?」
紅霜和碧釉相視一眼,苦笑一聲,道:「奴婢和碧釉進來兩三年而已,之前不知道,但是這兩年裡,的確沒什麼動盪過。」
「如果真有,奴婢兩個丫鬟,也不可能知道的。」碧釉說了大實話,她不忌諱自己奴婢低賤的身份。
縱然真有什麼事,不到大禍臨頭那一刻,她們這些奴婢就像是地底下的螞蟻,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卻毫不知曉。
紅霜努力想了一會,半晌道:「要說盛京里唯一的大事,就是幾年前廢了逆王的太子之位,可是,這也跟咱們侯府沒關係吧。」
連尚家與逆王有關係的消息,也是去年才有的,慶安侯府更不可能有了。
「嗯,不用多想了,到時候他們肯定會說的。」謝蘭庭也懶得在這上琢磨了,遲早謝桓自己也得親口講出來。
謝桓願意拖著,她自然也不急了。
還真是失策了,低估了這侯府里,可能藏著掖著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