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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看,人還挺多的,對謝老夫人來說,算得上是兒孫滿堂了。
請過安後,長輩們都有事在身,紛紛告退離開,實際上就是騰出地方來,讓老夫人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蘭庭與謝明茵等人一併落座,謝如意卻沒有落座,而是站在了謝老夫人的身邊,謝疏霖低眸飲茶,似乎是在等著瞧什麼好戲。
蘭庭不解,謝如意是有病嗎,明明還有位置,這壽安堂的丫鬟,居然也沒有給她搬凳子過來。
謝如意則微微偏頭,朝她露出一抹笑,那種意味深長的笑。
飲了一口熱茶後,謝老夫人拄著手裡拐杖,不輕不重的,敲了敲蘭庭跟前的地磚,眼皮都不撩起的說:「這是如意的位置。」
言下之意,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這是拐著彎的,罵她才是鳩占鵲巢的那個,老夫人是出了名的護短。
相比蘭庭這個半路孫女。
當然家裡養了十六年的謝如意,才是那個短。
謝疏霖是她最疼愛的孫子,她自是當仁不讓的,維護心愛的孫子和孫女了。
蘭庭平生頭次受到這種羞辱,想著對這些老人家都要尊敬著些,免得氣壞了身體,遂勉強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快。
謝老夫人瞅著她,眉間滿是不待見,她微微勾起唇角,識趣地站起身來,垂首退了一步,輕聲細語道:「想來祖母見了我這個不成器的孫女,就要頭疼的,為了祖母身子康健,孫女就不多加打擾了。」
說完,也不等謝老夫人准許,抬腳就離開了壽安堂,餘下的平輩們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長姐也太失禮了,又去看老夫人臉上陰雲壓頂一樣,目光冷冷地釘在謝蘭庭的背影上。
「瞧瞧,她有個晚輩的樣子嗎?」謝老夫人一向是即使不給對方面子,對方也依舊會捧著她,沒想到,蘭庭直言不諱也就算了,還直接告退走了。
謝如意趁機上了眼藥:「祖母,長姐才回來,不懂這些規矩也是理所應當的。」
謝疏霖則負責火上澆油:「如意你還幫她說話,忘了她前幾日在走廊,和咱們頂撞,明明是她自己去母親面前告黑狀。」
謝老夫人素來是看不得,女孩在外拋頭露面的,更不喜歡出風頭有個性的,規矩約束的比誰都緊,這也就罷了,可偏生她自己,又是個喜歡別人討好賣乖,逗自己開心的。
也絕看不得女孩越過男孩去,雖說寵著謝如意,但絕對不可能超過孫子去。
謝老夫人拍了拍孫子的手,親熱地說:「鄉下出來的就是沒規矩,算了,不說她了,祖母這裡有好東西一直等著給你呢。」
謝如意本來正想插話,一聽見祖母要賞東西,瞬間被勾走了注意力,上前依偎在祖母跟前,撒嬌道:「啊,祖母只給二哥嗎,都沒有如意的嗎?」
「你個小機靈鬼,」謝老夫人含笑睨了她一眼,掐了掐她白嫩細膩的臉蛋,意有所指道:「怎麼能沒有你的呢,沒有誰也不能沒有你呀,也不想想祖母給了你多少好東西,還要和你二哥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了老夫人三人的身上,再也沒人提起離開的蘭庭。
謝明茵看著他們這樣,暗自咬了咬唇,沒湊上去討要好處,而是趁著熱鬧告退離開。
出了壽安堂之後,在廊下張望了一下,隱約瞧見了長姐款款的背影。
真是傻氣,看似是給祖母不痛快,其實是給自己找不痛快,等父親和母親知道了,定是一頓輕不了的發落。
她低低的呼出一口氣,抬腳往謝蘭庭離開的方向一路走去。
蘭庭帶著丫鬟走出十幾步後,碧釉提醒:「小姐,三小姐也出來了。」
她放慢了腳步,果然,謝明茵加快腳步,不多時與她並肩而行。
兩個人沒怎么正經說過話,路上也就很沉默。
一直走到黃刺梅叢旁,謝明茵突然出聲:「知道謝如意為何最得母親寵愛嗎?」
至於為何得祖母寵愛,她就不問了,傻子都看得出來,一則謝如意嘴甜活絡,性子討喜,會討好這老人家;二則她與老夫人最寵愛的謝疏霖關係最親密,愛屋及烏的道理都明白。
「不是因為第一個養在膝下的嗎?」蘭庭反問道。
謝明茵明顯一噎,哼聲道:「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其二?」蘭庭春山微鎖,稍加思索。
她既然這麼問,就說明答案在她知道的事情範圍之內,而她知道的,無非就是那麼多。
謝明茵穿著藕荷色湘繡浣花錦裙,梳的還是孩子氣的雙丫髻,繫著細細的緞帶在腦後垂下來,比蘭庭矮了大半頭,但臉上的神情,卻出奇的平靜老成。
一陣風雪簌簌而過,忽然聽見蘭庭異常平靜地說:「因為共患難,苦難境地里生下的孩子,要麼平平,要麼極為寵愛,母親心軟,如今又過得日子順遂,那麼就是後者了。」
尤其是對於連氏這樣的貴婦人,她一生都沒有那麼狼狽艱難過,扶桑當年的情況,蘭庭也略知一二,危險萬分,送走了她,也是情急之下,萬不得已。
連氏覺得愧對她,讓她在那種景況下出生,母親與孩子本就是生死之交,後來陪伴支撐連氏熬過去的,是謝如意。
而不是謝蘭庭。
「對,長姐也該知道,你想要的恰恰是你的短板,你爭不過她。」謝明茵一臉的孺子可教,讓蘭庭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