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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意是他的家裡人,她又是什麼。
難道,她就是個外人嗎?
她並非貪慕富貴,也不是她央著他們接她回來。
如今這話一出,仿佛她成了讓他們不睦的罪魁禍首。
對上蘭庭澄淨的雙眸,連氏多少有點心虛,嘴中絮絮道:「如意她一朝得知自己的身世,難免會有些害怕慌張,她年紀也還小。
你呢,做姐姐的多讓一讓她,受了委屈私下裡和娘來說,娘必定是為你做主的。」
蘭庭聽了微微含笑,卻不做聲。
「蘭庭的頭髮倒是生得好,又多又烏,」連氏為她抿了抿鬢角,瞧著她尚帶幾分鈍感的面龐,柔聲說:「為娘的意思,你都明白吧?」
蘭庭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往往大人不想管,是因為怕麻煩,既然只要懂事的那個讓一下步,就可以平息,為什麼還要勞心勞力呢。
她脫開手下了榻,退了一步,屈膝道:「妹妹在家裡孝順父母多年,女兒未能陪伴膝下盡孝,心裡很是感念妹妹的好處,如今能夠回到爹娘身邊,女兒已經很知足了。」
蘭庭說起話來溫軟如綿,很容易讓人親近。
連氏倒是喜歡她這樣子,覺得雖然有時不大成體統,卻難得的不失天真率性,和如意他們的不食人間疾苦,另有一種感觸。
若不是那種境遇,連氏多得一個女兒,心裡頭只有歡喜。
「好好好,娘的好孩子,你妹妹她日後也會曉得你的好處。」連氏伸出手來感念道。
她握住了蘭庭的手,和謝如意等人的完全不同,碰到了她掌心指腹的薄繭,連氏如同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抽回了手。
起初,蘭庭還沒意識到,隨即連氏似乎發覺不合適,想要握回來,她注意到了,就裝作不著意地收了收手臂。
連氏鬆了一口氣,她一碰到蘭庭那些印記明顯的地方,就壓不下心底的那些愧疚,當初若非她置氣去了扶桑,怎會有今日。
「母親,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回去了。」蘭庭站了起來,向連氏福身告退。
連氏叫住她:「等一下,可還短缺什麼?」
蘭庭聞言,稍稍轉過頭,面上帶著一點未有矯飾的天真,笑意明媚:「沒有呀,一切都很齊全,夏媽媽布置的很周到。」
連氏心裡堵了一下,欲言又止,這些都是她親自為蘭庭準備的,怎麼就成了夏媽媽的功勞,可是這話她做母親的,又怎麼說的出口。
連氏從來都是被兒女們敬著愛著的,自然是不習慣自己去追著孩子們哄的。
好像是和一個下人爭女兒的喜歡似的。
她卻拉不下這個臉來,又覺得為這麼點事,不值當一說。
「今天這事鬧的,唉……」等連氏回過神來,三個孩子都已經走淨了,尋思著讓謝疏霖道歉這件事,也不了了之,倒是這夏媽媽,越老越糊塗了。
蘭庭對這些姊妹兄弟,本來也沒什麼感覺,她比較期待的是父母,而非兄弟姊妹,畢竟人人生來皆有父母,兄弟姊妹就未必了。
若能好生相處,她自然接受,若是強要與她為難,蘭庭也不會客氣。
謝蘭庭的信芳堂,與宛華堂隔了一處水灣淺塘,修建了一道半懸空的棧廊,倒是個看景色的好地方,信芳堂想來也是為了賞景修築的居所,離得遠了些,倒也多了些閒適安靜。
在廊橋上,看著左近是一處景致雅舍,只處於宛華堂附近,往日裡靜謐的很,今日熱鬧了起來。
碧釉尋著小姐的視線,解釋說:「二小姐就住在雲棠居,想是今個回來,變熱鬧了一些。」
紅霜見她望著那處發怔,想她是為了今日的事情傷懷,柔聲低勸:「小姐,您別傷心,這舉凡都是講究個日久見人心,咱們夫人也是對您真心好的。」
誰知,蘭庭沒理會她這句,而是朝信芳堂西角門抬了抬下頜,問道:「那是什麼人。」
紅霜的話戛然而止,與碧釉探頭望去,一下就雙雙冷了臉。
只瞧見信芳堂的婆子偷偷開了門,正與一個藍衣丫鬟笑得阿諛諂媚,不知說了些什麼,作了作揖,接過了丫鬟的賞,手裡緊攏著兩塊銀裸子,美滋滋的關上角門回去了。
這一幕瞧得真切,過了半晌,紅霜才吶吶道:「那丫鬟瞧著竟是雲棠居那邊的人,這婆子是廊下看茶水的,她原就不大安生的,不料今天就按捺不住了。」
說實話,這種事不是沒有,只是這樣讓主子親眼撞見,還是頭一遭。
碧釉跺著腳,憤然不已:「太過分了,回去非得好好打殺一頓這婆子。」
不安生啊不安生,蘭庭手指按在暖爐上,慢慢的向前走著,溫吞道:「這是打量我才來,性子弱膽子怯,想要攀高枝撿個便宜去呢。」
蘭庭自歸家之後,的確沒有狠收拾過信芳堂的人。
她是想著,自己又不是來玩攻心計的,這些人,像是夏媽媽之流,願意看著也就看著,眼下這一瞧,還是得拾掇拾掇。
否則,日後難免掉進坑裡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管束一下,讓他們吃些教訓才是正理。
謝如意才回來不到一天,他們這群欺上媚下的,就敢同那邊勾搭上了。
這一遭,算是夏媽媽惹出的禍端,有些事情,明明可以避免過去,偏偏她又要事無巨細的稟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