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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能怪你呢。」
趙晟風一直對她都很敬著的,連氏自然不會多責備。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說著,他抬腳就要往外走的。
「先等一等,你回去了,那些小廝怕是伺候的不周到,在這同你姐夫一道喝了解酒湯再回去不遲,這夜裡若是跌了或者撲了風,總是不好的。」連氏溫聲叫住了他,如同從前在連家一樣,她是最好相處的那一個。
「麻煩表姐了。」趙晟風略一思忖,沒有拒絕。
連氏背對著他,吩咐小丫鬟去煮解酒湯,穿著藕荷色的長身寶相花褙子,梳著優雅的雲朵髻,步伐清緩,聲音恬淡,就好像還是曾經站在連家那棵大銀杏樹下的少女。
趙晟風坐在這裡,連氏不好丟下他一人,便坐下來與他聊天。
「表姐可是在憂愁如意的婚事,我也聽侯爺提起過。」趙晟風看著連氏,與她敘話,眸中帶了溫意。
提起謝如意,連氏的眉心攏了起來,輕嘆了一息,語氣悵然道:「是啊,如意這孩子,你也是自小看大的,她慣是個聽話的,我這個做母親的,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往火坑裡跳。」
趙晟風泛起微笑:「是啊,沒有比如意再好的了。」
如意如意,這個孩子陪在她身邊,終是令她開懷的吧,不似是謝桓的種,一個比一個可惡的小東西,面目可憎。
出閣前,連氏就是很溫婉的少女,謝如意的性子嬌嬌弱弱的,很像是連玉瀾以前的模樣。
大抵也是因此,連氏對謝如意的喜歡,才會翻了倍的,超過了其他的孩子。
「夫人,解酒湯來了。」
連氏讓丫鬟端了一盞解酒湯給趙晟風,而她自去侍奉謝桓。
趙晟風看著她的背影,一隻手端著玉白瓷祥雲如意紋湯碗,仰首將解酒湯飲盡,隨後,禮數周全的起身告辭。
他走出了宛華堂,身邊跟著提燈小廝,一直走到廊橋處,才駐足回首,看著夜風裡的宛華堂,一團昏黃的光暈散開,風悠悠地吹著牆外的翠竹梢頭,搖曳著,猶若蕩漾的心湖。
「呵,真是好極了呀。」他語聲極淡,嗓音低啞,像是濃濃的蘊著一團霧,將情緒隱隱地壓抑在裡面。
風水總該輪流轉,誰說好運總會眷顧一個人的,謝桓得到的太多了。
連氏坐在榻前,守著自己的丈夫,謝桓喝了解酒湯後,漸漸迴轉了過來,也不再寐語,從屍山血海的夢境裡退了出去。
那戰場,終歸不是屬於他的。
翌日一早,謝桓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昨夜說過什麼了。
而他的夫人則溫柔可人,殷勤侍奉,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說:「辛苦夫人啦。」
「侯爺昨天的興致很高啊。」連氏見他面目和煦,想起自己說過,要為如意想辦法推掉婚事的。
前陣子一陣亂糟糟的,驚覺可能家逢大難,自身難保,就什麼都不敢想了。
現在這陣風波過去了,她想趁著謝桓心情好,興許就能說通他去解除婚約,無論是尋個什麼理由,哪怕是謝如意的身子不好,也強過叫她去送死。
說起這個,謝桓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春風得意道:「這是當然,劫後餘生啊。」
謝家是沒事了,可是謝如意有事啊。
連氏為他整理好衣領,期期艾艾道:「侯爺,侯爺,既然咱們已經平安了,如意這門婚事,便是棄了又如何?」
「你啊!」謝桓想都不想就指著連氏,義憤道:「真是婦人之仁,我謝家越是如此,才越不該做出這般令人心寒的行徑來。」
「你好好準備給蘭庭的嫁妝,旁的什麼都別管,拿出身為宗婦的身份來。」謝桓有點指責她的意味了,連氏想要兩全其美。
可謝桓很清楚,謝蘭庭不願意。
這就是個死結,早就已經不是什麼抱不抱錯的了,哪怕這兩個人是孿生姊妹,今日的問題,也是解不開的。
「妾身知道,蘭庭現在什麼都好,侯爺啊,如意也是在咱們眼前長大的,您總不忍心見她遭殃吧?」連氏在謝桓面前,以前是說蘭庭好話,現在換成了謝如意。
但她作為說客,一直不是很理想,這次也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成效。
「遭殃?」謝桓想到了薛珩,從胸腔里發出了兩聲冷笑:「糊塗婦人,你怎麼不想想,要是那個小東西不高興,遭殃的是謝家的前途呢。」
「二小姐,您怎麼不進去啊?」朱嬤嬤來的時候,瞧著來請安的二小姐站在門外,便輕聲問道。
謝如意沒出聲,使勁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抬腳悶頭就往外走。
除了母親,謝蘭庭還得到了父親的賞識,大哥也開始誇讚她,就連二哥對她的態度,都不知不覺地好轉起來。
謝蘭庭得到了一切,她什麼都沒有了。
父親還開宗祠,讓謝蘭庭入家譜。
母親捨不得她是真的,可是,親情又如何,也可以被很多東西取代的,比如說權勢,前途,地位,財富。
謝如意不敢再想下去,對她來說,從來都沒好消息,唯有恐懼與日俱增。
走到半路上,已經滿眼是淚。
柳姨媽除了照顧一雙兒女,每日固定不變的行程,就是和連氏一起去壽安堂,陪著謝老夫人說說話。
她作為客人,謝老夫人對她的態度,言語上總是會客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