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侯府的日子真令人舒坦,安靜在床上躺了一刻鐘後,蘭庭起來了。
她摸了摸案上的琴,看來,要學的還很多,既做了侯府的千金,總是要爭口氣的。
「小姐,該去請安了。」丫鬟紅霜和碧釉帶著人進來。
她們在外間掌了燈,拿著鉗子把炭火撥得旺些,端著一銅盆的熱水,放置在紅木架上,碧釉將湖色的簾帳撩起,看見大小姐已經坐在妝檯前,慢條斯理的梳理頭髮了。
紅霜捧著衣裳進來,驚訝道:「小姐怎麼起這麼早?」
「我以前在家中都起的很早,已經習慣了。」蘭庭理了理一頭長髮,烏黑濃密的很漂亮,因為之前受過傷的緣故,她的身體還比較虛弱,臉色蒼白,看著一副羸弱之相。
紅霜與碧釉對視,眨了眨眼,噢,明白了。
大小姐在鄉下長大,肯定早上都要起來自己幹活的,比她們這種家生子還要可憐,至少紅霜這輩子,還沒拿過鋤頭和砍柴刀。
這位真正的大小姐蠻可憐。
窗紗外透進來幾線清亮的時候,信芳堂的管事夏媽媽,挑開垂簾進來,見她已經衣著齊整,躬身道:「姑娘,腿可好受些了,是時候去宛華堂向夫人請安了。」
「嗯,好多了。」蘭庭語聲溫和應道:「咱們走吧。」
夏媽媽就是接蘭庭回府的人。
回府後,被連氏派到她身邊,照顧她衣食住行的,當然,還有其他的事宜,比如,作為侯府小姐最基本的禮儀。
蘭庭頭一次出現在夏媽媽面前時,粗布麻衣不說,就生活在那種破落的地方。
不過,仍然是一身荊釵布裙不掩麗色,抿著菱唇,坐在門檻上,手裡支著一根削好的細長棍子,唇瓣凍得發白,微微眯起茶褐色的眼睛。
好像是在等什麼,又好像不是,在枯枝搖動下,審視著他們這些不速之客。
「你們是什麼人?」
若非是這種草木荒蕪的地方,夏媽媽絕不相信,這是在山裡長大的野丫頭。
可是,看見少女劈柴燒水的熟練動作,還有手指上露出的繭子,也都在告訴她,眼前的少女,就是這樣長大的。
漂亮,是真漂亮!
而且,一看就是侯爺夫婦的血脈。
相似與否,並不能證明謝如意不是謝家女,但謝蘭庭的相似卻是關鍵。
夏媽媽在入府之前,著重與她交代了一句:「小姐不要太想從前了。」
前塵往事,在踏入這侯府的大門時,就應該化作雲煙,沒有望泉村的孤女蘭庭,唯有如今的侯府嫡女謝蘭庭。
當時,蘭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頭應了聲:「我知道了。」
她問過夏媽媽,謝家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夏媽媽:「只知道是侯爺收到一封信,沒多久,就遣了人去望泉村探查,果然見到了小姐。」
此間內情,夏媽媽知道的並不多。
謝家人就沒懷疑過嗎?應該是有的,蘭庭沒多問,她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不過搞明白了,之前在望泉村,暗地裡過來的那幾批人,應該就是慶安侯府的人了。
想到這裡,蘭庭舒了一口氣,她只擔心,會是其他來路的人,就遭了。
蘭庭到宛華堂時,天色已明。
庭院裡早已清掃乾淨,檐上冰雪覆蓋,只廊下的紅臘梅燦若朝霞,層疊的花瓣上掛著雪,點點晶瑩,秀雅可愛。
宛華堂的兩側上的聯對,正是:梧桐枝上棲雙鳳,菡萏花間立並鴛。
她攏了攏斗篷,歪頭瞧了一時,想來,父親和母親的情意是分外深厚的。
許是因為連氏早有吩咐,門口早有丫鬟垂首等候,掀了帘子請她進入,踏入房間後,就有一股令人通體舒適的暖香氣撲面而來,抬目先是見到一面花開錦繡的富貴牡丹織錦的四折屏風。
還未繞過屏風,就聽裡面傳出少女甜軟的聲音,像是在撒嬌:「嫡兄說,這幾日落下的,都要補回來,所以先去了演武場,母親可不要責怪他。」
這聲音有些陌生,不是嫡妹謝明茵,也不是家中庶妹。
那就是她了,蘭庭濃密的羽睫向下掩了掩,唇間噙起了一絲微笑。
連氏很快回答:「這是自然,難得他肯用功,母親怎麼會怪罪呢,可惜你們長兄也去了國子監,還要一個月才回得來了。」
連氏口中的長兄謝疏安,乃是侯府庶長子,連氏的陪嫁侍女生的。
連氏嫁來兩年無子。
無奈之下,只得給陪嫁丫鬟開臉,不出半年,丫鬟就有孕了,生下謝疏安沒多久,他姨娘就病逝了。
謝疏安的出生,也許真給連氏帶來了福氣,加上他姨娘死的早,連氏也好好養了幾年。
二十幾歲時,連氏身體好了,突然就懷上了唯一的嫡子謝疏霖,接連生了謝蘭庭和謝明茵。
她認為是謝疏安招來的孩子,他又是家裡的長子,所以對他還不錯,並且一直養在膝下。
據說,謝疏安很有長兄的風範,對弟弟妹妹們格外照顧,讓人信服。
但是,若真的視為親生,何必去強調謝疏霖是她們的「嫡兄」呢。
想著這些,蘭庭彎了彎唇角,一面脫下了斗篷給旁邊的丫鬟,一面抬腳朝裡面走去。
進入內室後,就見連氏穿著一身暖黃色的寶相花褙子,一雙細細彎彎的纖長黛眉下,微長而瑩潤的杏眼,格外溫婉端莊,眉梢眼角透著貴婦人的風韻,一眼就可看出,常年養尊處優的優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