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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你完了。」蘭庭回頭看向薛珩說。
薛珩根本不懂,這姑娘認死理的性子。
活著已經這般不易,他們既沒有強壓她賣身,也沒人奪取她的清白,僅僅因為沒有遵從她父親的遺命,讓他娶她為妻,就要投湖自盡。
他以為,她一臉平靜的說走了,就真的是回家去了。
路上,平日裡不堵塞的道路,卻變得出奇壅塞起來,馬車行進越來越緩慢,秋日裡出行的達官貴人不少,一時半刻,急也急不得了。
「小姐,旁邊是謝家的馬車。」紅霜忽而出聲,引得馬車裡的人都看了過去。
不僅是謝家的馬車,人也是她許久未見的親人,蘭庭怎麼也沒想到,會這樣和連氏見面。
蘭庭與連氏的馬車,正好停在了一起。
她讓紅霜掀開了車窗上的帘子:「母親,出門啊?」
「啊,是、是啊。」連氏原本是為了透氣的,將竹簾卷了上去,沒想到一轉頭,就看見了最不想見的人,悻悻地,不敢多說話。
連氏難為情地問:「那個、你什麼時候回家?」
「再說吧。」蘭庭敷衍道。
蘭庭和連氏無話可說,想來她這個母親亦是如此,尷尬了一會,可能前面堵塞的人群已經散去,兩人互相道了別,放下了車簾。
「紅霜,怎麼心不在焉的?」蘭庭回頭見紅霜仿佛在出神。
紅霜悶聲道:「奴婢只是看,夫人去的方向,怎麼看著不大對勁。」
「是去老宅的。」碧釉搶答道。
連氏去見謝如意,她一腔的哀怨,只有謝如意給她共鳴了。
「可是,二小姐走之前,不是還將夫人嗆得差點背過氣去嗎?」紅霜皺眉不解,夫人居然一點都不記恨,反而照舊去探望謝如意。
蘭庭淡淡地接了下茬:「母女哪有隔夜仇。」
紅霜和碧釉心照不宣地低了低頭,莫名感到心虛,按說他們小姐和夫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母女,現在倒是和陌路人差不多了。
薛珩對此不予置評,只是支頤假寐。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一家醫館門口。
「小姐,到了,就是這家。」
都督府的下人正守在醫館門前的階下,見到自家府邸的玄漆馬車,急忙迎上來,在外面說了,賀韶娘沒什麼大礙,問二人要不要看一看。
蘭庭應了一句好,反觀薛珩沒有下車的意思,只冷然交代道:「都督府絕不能留她。」
「人家可是為了您呢。」蘭庭聽到賀韶娘沒事,也鬆了口氣,對薛珩的語氣有調侃道。
薛珩面上不顯情緒,只搖頭道:「你覺得,她真的想要嫁給我,還是將我視為完成她父親遺命的東西呢。」
蘭庭無言以對,說著這話,薛珩約莫是已經惱了。
他忙了半日回來,對她循循善誘,卻換來人家轉頭跳了湖,還口口聲聲他是恩人,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她要去死,是我逼迫所致嗎,非也,與我何干。」他已然仁至義盡,當初也曾為她父親延醫請藥,救她於強人手下。
即使這兩日,她在府中多番衝撞,他亦是給予她足夠的銀錢,讓她能夠安身立命。
「可日後,這會成為他們攻訐你的藉口。」蘭庭說。
薛珩盯著她看了一會,驀然有些苦澀的笑了,幽涼道:「我想,我真的錯了。」
作為天子腳下的盛京,是會將人徹底脫胎換骨的地方,他會如此,蘭庭亦是如此。
「我去看看。」蘭庭戴好了帷帽才下去。
賀韶娘恢復意識時,已經被人從醫館,挪到了隔壁的客棧。
「小姐,那位姑娘已經沒事了。」
蘭庭細細交代道:「那就好,別告訴她我來過。」
「這是為何?」老闆娘對做好事不留名的行徑不贊同。
「我與她的關係,這是為她好,說這些,只是雪上加霜,不如不說。」蘭庭瞥了一眼榻上的蒼白女子。
賀韶娘覺得不堪其辱,所以跳湖自盡,若是讓她知道,救了她的人是自己,萬一再覺得羞惱就不好了。
說話間,老闆娘正在給賀韶娘擦頭髮,看見她眼皮之下,眼珠微微滾動,她當成沒發覺,繼續與蘭庭搭話。
「這麼說,小姐和這位姑娘關係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何還要準備這些東西?」老闆娘可能是覺得好久,沒見過這種以德報怨的冤大頭了。
她們來的時候,那丫鬟臉上,分明是憤然不平的。
蘭庭正讓碧釉收拾了個包袱放在這,聞言笑了笑,不帶煙火氣道:
「她走過的路,我也走過,她一個弱女子,既然有跋涉至此的心念,走到我面前,就合該我救她這一次,就當做是同命人的緣分吧。
而且,那麼長的路都走下來了,就這麼放棄性命,不是太可惜了嗎,只要這一回,她明白了的話,會過得很好。」
「等她醒了,別說是都督府的人。」為了防止別有用心的人,以此做手腳,蘭庭索性讓都督府與此事,撇得乾乾淨淨。
老闆娘會心一笑,應了下來。
過了一時,確定蘭庭離開後,賀韶娘才佯裝轉醒了過來,目光從木然呆滯漸漸有了一點流光。
「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虧的人來的及時,否則,姑娘的小命就丟在那湖裡了」。老闆娘絮絮叨叨地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