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歸去來兮莫問因
游湖的時候小太子玩的很開心,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父皇和母后之間那有些詭異的氣氛。
而自游湖回去之後,帝王病了,太醫日日進出那大殿,永遠都是一副愁苦的臉。
屋子裡瀰漫著濃郁的藥味,帝王已經很久沒有起身了。
如今朝政之事,都是晃皇后在處理,這是帝王親自的命令。
有很多臣子覺得不適宜,可是見識過沐書的本事之後,又有沐丞相保駕護航,那些人的反對,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了。
屬於帝王的書房中,此刻卻只有那父女二人。
沐書坐在那龍椅上,看著眼前的那些奏摺,大多已經批改好了,就沐丞相的角度而言,她處理事情的速度,比那位帝王還要快幾分。
他也曾想過,若是她是男子,也許沐家,會被她帶領上一個新的巔峰。
不過也幸好,她不是男子,如此的,深居這後宮中,朝堂之上,不會有她的存在。
「皇上的病情,已經很危急了吧。」沐丞相說著,疑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
關於帝王真正的情況並沒有傳出去,可是政事都需要別人去代理了,怕是病的不輕。
帝王這病了,來的很快,倒下的也很快,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一樣。
「嗯。」
「不久了!」她的手上握著御筆,這支筆寫下的東西,這個天下的子民都需要遵從。
如今這個筆握在自己的手裡,卻是沒有什麼感觸。
「如此,在這最後的時候,娘娘您也該多陪陪皇上的。」作為父女,說這話似乎應當的,可是作為臣子,這話,似乎是在說著,皇上馬上就要死了。
哪怕是真的,也不該說出口的。
但是,他面前的人是沐書,是自己的女兒,他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
「自是如此。」自帝王病倒之後,除去處理事情之外的時間,她幾乎都是陪著那個人的。
「父親,時候也快了,所以您啊,該準備好的東西,也該準備了。」
「您知道我的脾氣,這些年來我順著您,不是因為怕您,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將您如何了。」
「你手上的東西只能是我的,所以父親,還請您不要做什麼不當的事情可好。」
「免得到了最後,你我父女這張皮面,還要撕破了。」
「父親您雖然厲害,可是這個時代啊,皇權至上,您再厲害的話語,比得上我手裡的這一方玉璽嗎?」
是威脅的話語,從沐書的嘴裡說出來的卻是柔柔的,甚至是有些纏綿的,聽著也是沒有丁點危險的感覺。
「我知道的。」沐丞相只是點頭,沒有過多的語言,那眼神之中卻是有了些凝重。
有一個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女兒,並不是一個什麼好的體驗。
不過與其說女兒,不如說是一個合作者。
父女之情,兩人都不曾體會過,也不曾想要試圖去擁有過。
也許沐家之人,生來就是如此的薄倖吧。
房間中的視線有些昏暗,沐書進去後,走到窗戶邊上將其打開一點,有光亮進來,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許多。
借著那光,可以見到有一個形如枯槁的男子躺在那病床上。
看那樣子,似乎是那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可是這個男子啊,也不過是正值壯年,而立之年都還沒有到,他的人生,卻是已經開始了倒計時了。
沐書走過去,男子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著。
她能看清他的臉龐,曾稜角分明的臉啊,已經徹底的凹陷下去了,那骨頭看著人有些瘮得慌。
眼眶的地方也是凹下去的,手臂上的肌肉也是消失了,整個人,瘦的如同一個骨頭架子一樣。
靜靜的做著,沒有打擾,也沒有碰觸,就只是用一種淡漠的眼神看著那即將離世的男子。
這個人,是這天下的帝王,也是自己就的夫君,而他這一生,從開始,就已經到了盡頭了。
「你來了啊!」靜默中有一聲起,帝王睜開了眼。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身邊,她身上那淡雅的香氣,比這滿屋子的藥味好聞多了。
很淡,可是在自己的鼻尖啊,卻是濃郁到讓他足以忽視那些難聞苦澀的藥味。
「嗯,我來了。」沒有用臣妾,她的眼睛和他的對上。
那雙從燦爛如星辰的瞳孔中,滿是渾濁和血絲,還有那些對人世間的留戀不舍。
帝王不想死了,可是太醫已經說了,無藥可救。
誰也不知道為何就如此的突然,離一家三口去游湖,也不過才過去半個月而已,從那般壯碩的男子,到現在這個似乎一手就能拍死的男人,他這半個月的痛楚,怕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不過他對著沐書的時候,是笑著的。
「你是不是早已經知道我會這樣了?」他笑著,手動了動,然後就見到那個女子將自己的手放進了自己的手掌中。
溫暖觸感,讓自己這已經是油盡燈枯的身體,似乎有了些力量。
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握住了那隻手,這是自己如今還掙扎著活著的唯一的原因。
他啊,還是希望,自己一腳睡醒的時候,自己的枕邊人,就是這個女子。
而每每如此,都讓自己有一股想要推掉早朝,繼續抱著她安睡的衝動啊。
「是!」像他了解自己一樣,自己也很了解他,他所有反常的舉動,都在說著什麼。
「哈哈,所以那日,你才答應陪我一起去游湖的吧。」
「沐書,你是在可憐我嗎?」帝王的話語有些酸澀,人將死,情感就變得豐富了很多啊。
「雲城從不需要沐書去可憐。」
「雲城從出生的時候,就是比沐書更高貴的存在。」
隔了很久,久到他這一生已經到了頭了,他啊,還是從她的嘴裡,聽到她用那清淺的聲音喚自己的名字了。
在太子府中的時候,她還會這般喚自己,而當自己成了帝王的時候,她喚自己啊,便只是皇上,陛下了。
「也對,我從不需要讓誰去可憐。」
「我的一生,哪怕短暫,也將是諸多人畢生都求不來的。」
「小書,若是能在下面,也能和你這般,日日閒話就好了。」
雲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有些睜大的盯著沐書,似乎想要看到什麼一樣。
「這件事情,只要雲城想,便是可以的。」只是這一句話,惹得了雲城的笑。
那笑聲,震的他胸膛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