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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一道更比十道強」,電閃雷鳴之後,哪還有什麼惡魔的身影,就連一點火星也沒落下。它們徹徹底底地消失,泯滅得乾乾淨淨。
光芒散去,黑暗重回大地。光與影之間,那人是唯一的色彩。
眾人久久望著紀斯,失卻了言語。或者說,蒼白的語言不足以描述他們直面這個場景的震撼。
仿佛……沒有什麼是對方辦不到的……
他們的大祭司真的只是一個「危險又強大的覺醒者」嗎?
忽然,拉基出聲道:「別愣著了,先救人。」
他們一驚,即刻回神投入救人大業。在喧譁聲里,整個寧原除了零散的五具惡魔屍體,就剩下在作戰中負傷的軍人。
事實證明,並不是覺醒者拉穩了惡魔的仇恨值軍人就能獲得安全,而是只要上了戰場,基本沒人可以倖免。
拉基不可能擋下每一隻惡魔的幾百發刀鋒,它們落空的刀鋒會劈到坦克、建築和土地,當然也會一擊劈中人。但凡中招,非死即傷,再加上打歪的彈藥和飛散的碎片,其實黑夜裡的血腥味已經很濃重了。
一名軍人在坦克的廢墟里扒出自己的戰友,他緊緊抱著昏迷的他,顫抖的手摸上他的雙腿……沒了,戰友的雙腿被整齊砍下,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阿照,撐住!」他虎目含淚,「怎麼辦?你的腿,你才23歲啊!阿照!」
姜啟寧幫忙救人,卻發現惡魔的刀鋒所過之處,是一片斷肢和鮮血。他煞白著臉把有氣息的人架出來,嘴唇哆嗦著:「撐住!醫生馬上來,求你們撐住啊!」
「是編號2的……」年輕的軍人抓住姜啟寧的胳膊,眸中光芒潰散,「被砍成了兩半,我活不了了,請你幫我給我爸媽帶句話好嗎?」
「你會活的!你會的!醫生馬上就來了!」姜啟寧握住他的手,對方跟他一樣的年紀,卻躺在了血泊里。看著一個即將逝去的年輕生命,姜啟寧紅了眼眶,「你說!」
青年笑了:「告訴他們,對不起,我……我當了國家的好兵,但我當不了他們的好兒子。是我沒福氣,我……」
姜啟寧哽咽出聲,拉基掀翻了一串坦克,將蓋在下方的軍人一個個拉扯出來。這名烏拉的漢子很沉默,看著寧原的慘相,他甚至有些自責自己為何沒擋下更多的刀鋒。
「抱歉……」拉基托起一名老兵,渾身沾滿了血。
老兵的軍帽掉在地上,像是看穿了自家覺醒者在內疚什麼,他咧開嘴沖他笑笑,抬起滿是繭子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弗拉基米爾?」
拉基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一瞬的錯愕。
「我記得你的名字,你是個好的。」老兵笑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是你的過失。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已經……做的非常、非常好了。」
「你也是,豁出命在斗啊……」氣息漸漸微弱,瞳孔逐漸擴散。
拉基沒有哭,只是覺得心裡鈍鈍得疼。直到上了戰場面對生死,他終於深刻地領會到什麼是「炎黃的風骨和精神」。他的戰友們哪怕走到生命的盡頭,也要把火種和希望種在他心裡,卻絕口不提自己受到的傷痛。
「對不起,如果我可以更強一點的話……」
突兀地,暗沉的天空中雲層涌動,有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帶著比人類體溫更高的暖意,融入到這方滿目瘡痍的土地里。
雨水落在眾人的臉上,溫暖的感覺與皮膚貼合。有人錯愕地抬頭,驚呼:「這雨,怎麼是暖的?」
有人循著感覺低頭,驚訝地發現沾了雨水的傷口似乎長出了細小的肉芽?
這是……
溫暖與包容的觸感,形同站在原始森林裡被大自然的暖風拂過全身。很舒服,很暢意,神奇的是,在舒服暢意的背後是死亡與新生的置換。
活死人肉白骨,沾了雨水的傷口在慢慢復原,瀕臨死亡的士兵慢慢睜開了眼。
「我的天!快,快把他拼起來!」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一名醫務兵撤掉了傘,將傷員完全暴露在雨水中。他身邊的隊員紛紛斥責他失心瘋,卻在看到「必死無疑」的人緩過一口氣時,震驚地瞪大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腰、腰那裡長出了蠕動的東西!誒,他、他的下半截也是,這到底是什麼?」
「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他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了,臥槽!」
暖雨繼續,整片寧原忽悲忽喜。在大悲大喜的情緒起伏中,他們漸漸意識到了什麼,不禁一個個轉頭看向紀斯的方位。
如此天降甘霖的異象,這般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世界上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除了紀斯,他們不作他想!
一場暖雨,情景如此相似。
猶記得寧原魔窟第一次出碩鼠的時候,也是廢墟一片,也是血流成河,也是命懸一線——他們記得有一場暖雨落下,將無數垂死掙扎的兵拉回了人間。
經歷過最初戰鬥的兵有不少留在寧原,他們曾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卻沒想到原來是有人給予了他們生還的可能。
這是救命的大恩!
「大祭司!」
突然,一名老兵撥開人群走來,他正是以前參加過寧原初戰的「老周」,一個被碩鼠咬破肚子、扯出腸子的瀕死者。
他記得自己大難不死,卻忘記了一場暖雨。直至今日重新淋漓在暖雨下,老周終於想起了那段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此時,他嘴唇翕動,神色激動萬分:「這是功德霖,對嗎?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