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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抬眼的剎那,她鬆了戒備。
是司諾城。
也不知這傻逼堂弟打哪冒出來的,突然出現在室內,把爺爺驚呆了。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蠢驢不該在北洲極地出任務嗎?
是任務完成提早回來了,還是……嘿,還是說被分手了回家求安慰呢?這可真是份獨有的熱鬧啊。
司逸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到底是先出了口:「家族的毛驢?」
司諾城:……
「家族的騾子。」司諾城懟了她一句,「別試探了,妖魔不知道你綽號,是我。」順便轉過頭,喊道,「爺爺。」
聞言,司老爺子冷哼一聲,別過頭不看人。
「怎麼回來了?」大堂姐往他身後看去,別見著紀斯,不禁眯起眼,「沒帶人回來啊,是不是被甩了?」
老爺子立刻豎起了耳朵!
「我們感情很好。」司諾城道,「紀斯本打算直接來見爺爺,是我讓他現在外頭逛逛,等我和爺爺談妥了,再邀他進來。」
「你也知道把人帶來會氣到我啊!」司老爺子拐杖敲得邦邦響。
「不是。」司諾城可孝了,「爺爺身體一直好,我是怕爺爺說話氣到他,才讓他留在外頭。」
老爺子:……
大堂姐:……
「想帶走我大孫子還讓我孫子跟我談?到底是你太蠢,還是他太精,又或者是嫌我老了好糊弄?」司老爺子氣呼呼,「這談不妥,別談了,不用邀他進來了。」
司諾城:「哦,那我可以走出去。」
老爺子:……
大堂姐:……
這孫子終究是養廢了!
司逸歌哭笑不得,只把茶刀斂在手裡往外走,準備把空間讓給這爺孫。在路過司諾城身邊時,她小聲提點道:「打感情牌。」
眼神示意:你要是再這麼死犟下去,你和你男朋友都別想過明路了。
司諾城:……
門開了,又關了。老宅的大書房裡一片安靜,氣氛不知為何冷了下來。司老爺子拋開了頑童的模樣,整張臉拉下來,嚴肅非常。他那眼風跟刀子似的,利索地扎在司諾城身上。
他嘴一扯:「還沒過明路,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司家教你的東西全忘了嗎?」
他撐著拐杖起身,明明脊背已經佝僂,偏偏氣勢強得像有兩米八:「我教過你什麼,嗯?做生意就像賭石,一刀富,一刀貧。人要敢賭,但前提是你對料子也得有五成把握。」
「從源頭去篩選,憑經驗和眼力押身家,多半是漲。再不濟,也能保本。」司老爺子回首,「可你呢?放著老礦和新礦的料不挑,采一塊天外來的石頭,誠然隕石價值連城,但你能斷定自己抗得過它的輻射?」
「你這不是在賭石,你這是在賭命!」
「你從小拎得清,怎麼這會兒卻犯渾了?」拐杖拄在地上,篤篤響。
司諾城脊背筆挺,只是微微低下頭。
這動作不代表他被說服,只是晚輩對長輩正常交談的尊重:「可你也教過我,有想要的就要爭、要搶,別怕付出代價。要是連承受切廢的勇氣也沒有,那這輩子別說開出帝王綠,怕是連個豆青也沒有。」
司老爺子冷笑:「呵,還不如切廢呢。切廢了,好歹也是塊石頭,花重金雕琢還能變個花盆。沒準盆養著花,還能生幾朵牡丹。你挑塊隕石放家裡,別說是命,花草都枯了。」
換言之,你要是娶妻生子,就算生出個棒槌,好歹也是條血脈。你這咬定一個男人,等你棺材板一蓋,豈不絕後?你還剩下什麼呢?
「爺爺,你總說他是隕石,你就沒想過或許我也是呢?」司諾城嘆道,「你讓別家把我這塊隕石抱回去,才是絕了別人院裡的花草。」
「花草幾經枯榮,或是衰變,或是繁茂,或是種子被帶往遠方。而隕石仍然是隕石,海枯石爛都不會變,他在,就是一種延續。」
老爺子不語,只是臉拉得更下來了。
「我知道爺爺在擔心什麼。」司諾城的語氣很平靜,「你知道亂世用得到我和紀斯,沒誰會說閒話。但亂世結束,你擔心我和他遲早會走向流言蜚語的漩渦。」
「可是,我和紀斯站得很高很高,高到已經聽不見這些聲音了。誠然,你們聽得見,你們要承受。不過,人不是為他人的眼光而活著的,爺爺。」
司老爺子深吸一口氣:「阿城,你的爸媽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做出這個選擇,你家那一支就絕後了啊。」
他到底是個守舊派,心疼自己的孫子不假,卻也惱他的選擇讓長輩享不到天倫之樂。
「我選擇他,就做好了這個準備。同理,他選擇我,也放棄了留後。」司諾城道,「爺爺,大部分人要血脈延續,是出於本能,是出於愛情,也是出於恐慌,他們怕生命短暫而自己留不下什麼。但我和紀斯,留下的東西很多很多,已經無需血脈錦上添花了。」
「我的爸媽是只有我一個兒子……」
司諾城笑道:「所以,如果我百年千年不死,也談不上絕後吧。我,難道不是血脈的延續嗎?」
司老爺子怔然:「百年千年不死……」
「嗯。」司諾城一嘆,終是扶著老爺子坐下,為他的膝蓋整好被褥,「爺爺,我能活很久很久。唯一能陪我走到最後的,只有紀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