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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然是紀斯主動提起的「破局」, 那麼……
「我們要破的是什麼局?」
「死局。」
紀斯的手順著黑豹的脊椎撫到它的尾巴,一點點消去它的不安:「為了償還一段因果,我選擇了這裡。同樣的, 在我做出『選擇』的時候,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因果的大循環開始形成。」
「大循環?」
「你可以理解為莫比烏斯環。」紀斯輕輕捉住黑豹的尾巴,將它的尾巴尖塞進獸口, 「就像它這樣, 首尾閉合。」
黑豹甩開尾巴, 獸瞳眯起。片刻後, 它還是蹭了蹭紀斯的掌心。
「你也可以理解為太極、銜尾蛇和無限符號, 概念是互通的, 只是表現方式不同而已。」紀斯說道, 「宇宙對『時間』沒有定論,而多維空間的存在足以讓『過去』、『現在』和『未來』在同時進行。」
他側首,微微揚起臉,雖然雙眼注視著司諾城,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看著什麼。
「比如你,司諾城。」紀斯忽然道,「你的人生在我的眼裡,就是一場已經成型的電影。過去、現在和未來,我可以隨意跳動到任何一個時間點,去看『電影』在那個時間點發生了什麼事。」
「所謂的命運就是如此。一段人生,一場電影,就是『格局』。」
「所謂『破局』,就是你跳出了屏幕,把握住電影的進度條,甚至還能在電影中加入變數,把它變成另一部電影。」
「我是變數,司諾城。」紀斯笑道,「而你們,是電影的編劇。我給了你們跳出『屏幕』的權限,能不能把悲劇改成喜劇,在於你們自己。」
他緩緩起身,看向「陷入沉思」的司諾城:「我希望這個『環』,是以喜劇結尾。」
「你明白了嗎?」
司諾城微微頷首:「道理我都懂,但是——」他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你老實告訴我,你看了我哪個時期的事?是嬰兒期還是青春期?」
他嬰兒期裹尿布流口水,青春期變聲長了一顆痘的黑歷史被發現了嗎?
紀斯:「……看了未來。」
司諾城心滿意足:「嗯,未來的我是不是世界首富?家庭美滿,事業紅火,還成為了最強的覺醒者。」
紀斯想起死局的細節,惡劣一笑:「不,在『電影』里,你破產了。沒結婚,沒親友,沒子嗣,雖然成為了最強的覺醒者,但是最後——沒救了,等死吧。」
司諾城:……
這種垃圾電影,一定沒有票房!
……
幽暗的野林深處,紀斯把玩著一片枯葉,指腹摸索著葉面的紋路,從莖到絡。它就像是生命樹的縮影,有根系有枝丫,有生也有死。又像是「人」,從茂盛到枯萎,落葉歸根。
所以說,萬事萬物極為神奇。大的套著小的,小的影射大的。宇宙浩渺,天地廣闊,但有時,宇宙正是一粒微塵。
就像現在,心防極重的黑豹終於接受了司諾城的安撫,當它躁動的情緒趨於安靜,當司諾城的眉心觸碰它的額頭,人眼看到的始終是「人與動物」的親近,可落在紀斯眼裡,是兩個靈魂的互相理解。
「嗷嗚……」黑豹低低嗚咽。
「你想告訴我什麼?」司諾城順著它的皮毛,「是在難過嗎?」
倏忽間,司諾城撫著黑豹的手一頓。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剛剛清晰地「看見」了一棟別墅,裡頭的大理石地磚上流淌著鮮血。
他垂眸,眼底有暗金色的數據流在涌動。出於靈魂的本能,司諾城將額頭抵上黑豹的額頭,喃喃道:「請讓我看到。」
「讓我,透過你的眼睛看到。」
「嗤啦」一聲,仿佛是電流炸開的輕響。以黑豹為媒介,以記憶為載體,司諾城「聽見」了野獸受傷的吼聲,也「聽見」了數種語言交流的內容。
很模糊,但還能辨識。
「三隻……運到黃金海灣,會有人買單。可惜死了一隻幼崽,不然……」話音斷續,很快沒了聲。
司諾城感覺有一張嘴叼起了「自己」,在晃蕩之中,他被送到了車尾的邊緣。有什麼東西在把他頂出去,是極為熟悉的……母親的味道?
緊接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幾乎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雨水砸下,「他」在水流中嗚咽。體溫在一點點散去,沉重的眼皮卻硬撐著睜開。「他」發出悲鳴,在向這個世界求救,在呼喚自己的母親。
「喵嗷……」聲音越來越微弱,呼吸越來越淺薄。
直到,一雙手落了下來,乾淨清爽的男聲傳來:「貓嗎?」
溫柔地抱進懷裡:「別怕。」
回憶戛然而止,黑豹的情緒突然失控。它的心底瀰漫著沉重的哀傷,幾乎是毫無理智地攻擊了司諾城,把他當作假想敵似的咬上來。
可惜,覺醒者的防禦不會被黑豹輕易攻破。
它一口咬上了覆蓋金線的胳膊。待回神時,黑豹的雙耳往後傾斜,立刻撒開嘴退卻,三兩下消失在更幽深的黑暗中。
司諾城豁然起身正想去追,卻又猛地止步。
「你看見了什麼?」紀斯轉動著落葉。
「偷獵者。」司諾城直接下了定論,「但直覺告訴我,事情不止偷獵者這麼簡單。我看見了一棟染血的別墅……總之,先與他們匯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