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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有點不確定了,阿城。」
司承延眼神複雜:「你給我一個準信, 你對那一位……大祭司到底是什麼想法?你是把他當成兄弟、摯友、師長,還是別的什麼?」
詩玉華攏了攏長發:「城城, 你可以避諱任何人,但別把爸媽當外人。告訴我們吧, 你到底怎麼想的?」
聞言, 司諾城眉頭一蹙:「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和紀斯的關係不一般呢?我們只是很普通地在相處啊。」
司承延頷首,同兒子有五成相似的臉愁雲滿布:「嗯, 你仔細說說,是怎麼個『普通』法。」
司諾城解釋道:「我是在川蜀遇見他的。那天下雨, 我和他各自躲在樹下避雨。當時他穿得太奇怪了, 我就多看了幾眼。」
這個開頭沒毛病, 正常人看見大祭司的穿著打扮,都會看上幾眼。
「我接觸過的人很多,看人也很準。可是他,我看不透。」司諾城道,「他當時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呼風喚雨,關鍵是風和雨還真來了。然後,我跟著說了一句『傘來』。」
詩玉華切入重點:「城城,你是出於什麼心理跟話的?」
什麼心理?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司諾城從未深究過自己起心動念的源頭,只知道想這麼做就做了,而母親的發問讓他第一次陷入了思索。
「因為……我覺得他目下無塵。」司諾城回憶道,「是一個傲到骨子裡的人。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我。對,就是這種感覺。」
「而我一直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他的傲慢也是根植在骨子裡的,「無論身處哪裡,無論做哪件事,無論跟誰站在一起,我都有能力成為那個領域最強的人。可我遇見他,就像是在照鏡子,沒有任何優越感了。」
「城城……」
「就是——有『活著』的感覺。」司諾城平靜道,「好像我可以完完全全放手一搏,拼儘自己全力去做,再也不用擔心距離拉太大讓別人感到丟臉的問題。」
「所以,我第二次遇到他,就讓他坐了我的車。」
「接著我發現,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隨著司諾城平鋪直述的言辭,司家夫婦已失去了聲音。直到他們的兒子說出口,他們才發現他活得一直很孤獨。
孤獨得像一個溺水的可憐人。
充裕的物質、崇高的地位、姓氏的象徵,不過是給孩子構築了一座孤獨堡壘。縱使他身邊圍滿了同齡人,來往著業內精英,也抵不住他把自己圈成孤島。
恍惚間,他們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十三歲的司諾城拈弓搭箭,射穿了俱樂部的靶心。把把全中,讓一名國外的16歲射箭手下不來台。
他們不相信司諾城不是專業運動員,只說道:「鮑勃只拿起弓箭半年,來俱樂部玩耍是為了切磋進步。可你們居然讓一個專業級的少年運動員出手,是想讓我們的青少年徹底失去信心嗎?」
「我兒子是第一次拿起弓箭!」
「這位先生,你看看靶心,那根本不是第一次拿箭的人能辦到的事。用專業級來打擊新手級,中方可真是卑鄙!」
「呵,你們辦不到並不意味著……」
「爸。」十三歲的司諾城抱著弓,沒多辯解,「別跟蠢貨論長短。這個俱樂部我要了,然後讓他們給我滾!」
之後,他們的兒子得到了俱樂部,卻再也沒有拿起弓箭。
細數之下,他們發現司諾城丟掉過很多愛好。曾經的他們不問原因,只以為是孩子三分鐘熱度,那不喜歡了就不喜歡吧,司家供得起。
可如今想想怕不是這麼回事……
而是,他們的孩子在讓自己變得普通,變得合群,變得像一個正常的優秀者。
他看似有很多朋友,其實他一無所有。他的世界裡沒有出現過勢均力敵的對手,也沒有遇到過真正知根知底的摯友。
直到紀斯進入了他的視野——
「真的只是想比一比。」司諾城費力地解釋著,就像孩子放學回家後向父母解釋為什麼會跟別的小朋友打架一樣,他很心累,卻也充實。
「遇到山峰就想爬,遇到大河就想渡,這是人性。紀斯很強,就算我使出全力,他依然遊刃有餘。跟他相處很輕鬆,我根本不用考慮別的東西,反而是謙虛會顯得很矯情。」
「我就想知道——他站在了哪座山峰上,我也想站上去看一看風景。我喜歡這種摸不到天花板的感覺,所以跟他關係好點有什麼不對嗎?」
詩玉華搖頭失笑:「對,很對,沒有哪裡不對。」
至少,城城是真的很開心。
只是,他依舊不明白見到一個人想要追逐,相處之後能全身心放鬆,還拼命地想要讓人注意到他的行為意味著什麼。
這是一種懵懂的、發芽抽根的傾慕。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司諾城下了定義,「算是……摯友,沒有別的關係。」
司承延不語,只是脫下外套給詩玉華披上,攏緊。又煩躁地踱了幾步,還是開口了:「摯友?成,摯友。」
他說道:「既然是朋友,那雙方婚嫁就不相干了。」
司諾城蹙眉:「什麼婚嫁不相干?」
司承延老神在在:「啊,也沒什麼。就是……你不想相親沒關係,我們都不逼你,誰也不會摁著你頭讓你結婚。不過,你不喜歡不代表大祭司不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