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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網際網路。
每個字他們都能看懂,但為什麼有些字用起來那麼微妙?
他們要是沒記錯的話,西北大省的每個市都發了備戰的視頻,只有「居望城」沒有任何動靜。這大墓在居望城出土,等同於狼入了羊圈,必然是血流成河。
然而,官方卻說——感謝大祭司伸出援手。
伸出援手……援手……援……這字兒,實在是太微妙了!仿佛大祭司幫他們打退了怪物一樣。
誒不,等等!難道大祭司真去了居望城嗎?
網友們:……細思極恐。
臥槽!偶像,等我買票飛去見你!
十秒後,圍脖徹底癱瘓了!
與此同時,話題中心的紀斯正走在探望章岩的路上。手機之於紀斯就是個發預言的工具,任是網絡炸成一片都跟他沒有關係。旁人的喜愛與詛咒,同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最終目的相比,都不值一提。
紀斯推開了病房的門。
入眼,就是一名蜜色皮膚的少年靠在病床上看書的畫面。
他長得很乾淨,頗有書卷氣。貓眼黑白分明,眉梢往下掛落,山根筆挺,鼻端飽滿,生就一副和善的讀書人相貌。若是際遇好些,怎麼也輪不到輟學做工。
只可惜,他被奪了運……
紀斯笑道:「冒昧打擾。」
「您快坐吧!」章岩趕緊道。
章岩的實際年齡不大,滿打滿歲也就十九歲。只是年少經歷讓心智早熟,長期做體力活使身板結實高大,這才令他看上去比真實年紀大了不少歲。
「請問您來是……」
「得了閒,順道來告訴你一些你該知道的事。」紀斯笑道,「不過在這之前,你介意說一說自己的生活經歷嗎?」
章岩擱下了書,苦笑道:「我的生活經歷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像雪崩一樣吧。」
章岩緊了緊被褥。不知為何,他的心防在紀斯溫和的目光中寸寸瓦解。在人前不願意揭開的傷疤和藏在心底的秘密,都有了說出口的勇氣。
他頓了頓,低聲道:「我生在農村,家裡……」
章岩出生在西北如縣的農村。他的父親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皮相生得好,就是家窮讀不起書。而他的母親是村里養豬戶的獨女,模樣長得一般,就是家裡比較寬裕。
母親很喜歡父親,從來追著他跑。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養豬家的閨女喜歡破落戶的兒子」這件事,長輩倒也樂見其成。
「我媽剛滿二十就嫁給了他,第二年生了我。」章岩的視線轉向窗外,眼神又靜又哀,「大概是覺得有了孩子,男人就會顧家定心吧?外公拿出幾十年的積蓄讓他托人脈、找工作、做生意,幫襯得盡心盡力。」
「只是我的生父不是個會做生意的人,他又傲又沒本事,生意沒做多少,得罪的人倒是不少。我媽跟著他,一直沒少吃苦。」
「然而我五歲那年,他的生意忽然有了起色。家裡的日子好了不少,但他也變忙了,一直不著家……」
九歲那年,章岩的外公突然出了車禍。次年三月,懷孕五個月的媽媽發現生父出軌,之後毅然決然地離婚。
章岩回憶道:「打了很久的官司,只要到了一筆錢。」
之後,他們離開城市回到了農村。可惜,鄉村的觀念落後,總有人覺得一個女人離婚還帶著兩個孩子不妥當,非要給媽媽介紹二婚的對象。
「我媽煩了,從農村搬到了縣城做起了生意。」章岩笑了笑,神情變得有些苦澀,「我妹妹五歲那年,媽媽有了再婚的想法。對象是個同樣二婚的豬肉佬,性格跟外公很像,似乎會疼人。」
「兩年後,她再婚了。」章岩道,「結果,我們發現那個豬肉佬喜歡家暴。」
「很奇怪對吧,有這麼惡劣的前科,周遭一圈人居然都幫他隱瞞,就沒想過這樣會害死我媽嗎?」
說著,章岩拽住了被褥,隨即又鬆開:「要不是我大了,能打,那渣滓還要變本加厲點。可我參加競賽要住校,顧不上家裡。而我媽打算再離,那渣滓不允許。兩人拉扯的時候,我媽被推下了樓梯。」
之後,他的生活就像一場雪崩,連讀書都成了一種奢侈。
而現在,他連做人也成了一種妄想。
章岩自嘲一笑:「我甚至在想,我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麼孽……」
「你上輩子有沒有造孽我看不出來,但你上輩子是個善人我倒略知一二。」紀斯笑道,「若不是功德傍身,你這次早已死了。而你一死,你的生身父親就能一飛沖天。」
章岩一愣,傻在了床頭。
「虎毒不食子,人倒是爭相食子。」紀斯聯想到雙生王嗣,真是對章岩有了一絲絲同情,「你知道嗎?你的生辰八字被你的生父帶走,拿去借運了。」
「借運?」
「嗯,你可以理解為『偷命』。」紀斯道,「生辰八字是你的氣運密碼,儲存著你一生的福祿康健。而你的生父拿著你的密碼,撬開了你的保險箱,取走了本屬於你的東西用在他的身上。」
章岩的嘴唇翕動著,手背上青筋梗起:「偷命……」
他的黑眸漸漸變成了猩紅。
「無血緣者借運,借不到全部,還有反噬的危險;血親之間借運,倒是能借到八成,風險不算太大。你的生父該是遇到了『能人』,拿你當代價去換取自己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