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懷疑
隱藏在山間的道觀名曰清和觀,在這三支山上,還是頗為清幽的。
以前在道觀待過,對這種地方,阮泱泱是非常熟悉的。
來到此處,僅僅一天的時間,就把這裡差不多摸清了。
東夷的道觀和大衛的道觀是有差別的,這裡的道姑等等比大衛的道士是隨性的多。
每日有各自的任務,做好自己的事兒,然後就自由活動了。
每天來這裡的善信也不少,有幾位是專門負責給善信抽籤算命的。就如魏小墨所說的那樣,給人算命的時候翻著白眼兒,他所說那些真不是假話,事實就是如此。
這給人算命也是一項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首先,得有豐富的知識量,上天入地前百年,都得知道。當然了,後百年也得知道,這種知道,就是假裝知道,這種假裝還得特別的逼真,否則別人也不會信。
這就需要信念感了,但凡信念感極強,忽悠別人的時候,就沒有垮的可能。
柯醉玥是在第二天離開的,在這裡,花錢收買了一個叫紫蕭的道姑。年紀也沒多大,她負責整日跟隨阮泱泱,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別看已經脫離了俗世,可認真說起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見了錢,那也是相當親切的。
再加上阮泱泱一番對紫蕭的吹捧,私下裡叫她紫蕭仙子,兩人相處十分和諧。
除了這清和觀的掌觀道長,阮泱泱幾乎都見過了,總體來說,大家的關係清淡而疏離,沒有什麼同門之誼,她非常喜歡。
阮泱泱住的道院名曰碧海,名字為碧海,實則緊鄰山巔懸下的斷崖,連口井都沒有,更別說碧海了。
當然了,道院的取名是有其深意的,這道院旁供著三支山的元尊大仙。三支山附近就沒有什麼太過於奔流的河,這裡的道院名為碧海,其意就是沒什麼非要取什麼的意思。
清和觀的藥王殿基本處於廢棄狀態,除了每日的清掃之外,再也沒人進去了。這裡,沒人會煉丹,更應該說,她們不好此項。
傍晚時分,這清和觀清淨了,因為山門關閉,不接善信了。
穿著黑乎乎寡淡的道袍,長發盤在發頂像個花苞,唇紅齒白,臉蛋兒微鼓,再配上那兩團紅簇簇,阮泱泱有那麼點兒像是被迫送到這兒來體驗艱苦生活的。
紫蕭陪在阮泱泱身後,她大約三十多歲,若說五官什麼的,可能算不上精緻,但是她頭髮特別的黑,長得特別好。
即便盤在頭上,也能看得出她發質有多好。
個頭不算高,走在阮泱泱後面。阮泱泱不說話,她也是自覺閉嘴不言的。
「別說,這野生的地薯味兒還真不錯,估摸著吃了十分有利於腹內五穀雜糧的輪迴。」她邊走邊吃,吃的是剛剛從齋房那邊『偷』來的蒸地薯。
「也僅僅這一個半月可吃到,過了這個季節,就吃不到了。」紫蕭說道。
「咱們南部的素菜多種多樣,倒是醃肉也特別多。我覺得,醃製的最好吃的,是小鹿肉。」吃著地薯呢,想起小鹿肉來,她這口水就泛濫了。
絕了不是?這條件反射簡直是毫無道理,不科學啊。
「今晚想吃的話,我這就去準備?」紫蕭還是拿了人家錢特別盡責的人,阮泱泱需要什麼,她會立即去做,不偷懶。
「好啊,多弄一些,咱不差錢兒。」阮泱泱點頭,想吃什麼就有什麼,這種生活還是超幸福的。
紫蕭得令就離開了,阮泱泱也不往遠處走,就在這附近轉悠著,等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去吃飯。
地薯吃光,拍了拍手,她就貼著路邊的矮樹慢走,空氣中都是道觀里獨有的香火味兒,是特別好聞的。
沿著邊緣走,她不時的往藥王殿的方向看一眼,不用明說,真是她這一眼一眼的看,就已經很清楚了,她想要去那兒。
這清和觀的藥王殿啊,她之前在那裡轉了一圈,說起來整體還是相當不錯的。
若說重新開火啟用的話,再適當的做一些調整,還是能用的。
想用這個藥王殿,自然得先經過這清和觀掌觀道長的同意,想了想,阮泱泱覺著,還是拿錢就好使。
清和觀里這麼多的道姑,再加上每日的各種用度,觀內的修護等等等等,用錢的地方還是很多的。
計算著這些事情,她在這路邊也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天色都暗了下來。
這道觀里夜裡不會燃太多的燈火,所以也並不明亮。在夜裡的話,於這山中熒熒點點,倒是真有點兒像鬼火。
大概真是轉悠這幾圈很消耗體力,她又餓了,並且肚子在叫。如此強大的消化能力,以前的她也是想不到的。
對此,也只能嘆息,她也沒辦法。餓了,若不吃,難受的就是她。低血糖,手腳發抖,眼前發黑,腦子都跟著不好使了。
所以,最終也只能還是吃,只有吃了,才會從內而外的舒坦。
返回碧海道院,幾個屋子燃著燭火,能看得到紫蕭忙碌的身影。
也不得不說柯醉玥會找人,紫蕭算得上是個實心眼兒,做事就做事,偷懶或是偷吃等等,她不做。
她回來了,這邊就開飯了。
的確是醃製的小鹿肉,紫蕭還會做一種只用油和花生調製出來的蘸汁,配上醃製的肉特別好吃。
想來這紫蕭在沒有遁入空門時也是個極其賢惠能幹的女子,就是不知為何,會入了道門。
兩個人,做了差不多有四五個人的飯菜,紫蕭其實吃不了多少。若不是來照顧阮泱泱,估摸著她會和其他道姑一樣,夜裡禁食。
吃了幾口,紫蕭便放下了筷子,等待著阮泱泱吃完了再整理收拾。
阮泱泱一如既往慢條斯理,姿態優雅,可是吃的真多。
看著她用飯,紫蕭慢慢的露出笑意來,「圓天,你這模樣倒是叫我想起了我家嫂嫂。」
「嗯?為何?」抬眼看向紫蕭,她筷子也不停。
「我家嫂嫂那時嫁給我兄長,瘦瘦小小的。嫁進來半年後,就有了身孕。可不想,這有了身孕的人,小小的骨架,飯量卻是大漲。那時啊,我們一家四口人,我娘,我兄長,我們三個人都沒有我嫂嫂一個人吃得多。她那小身板,也很快就圓潤了起來。待得生下我侄兒時,她都比得過當時兩個瘦瘦小小的自己了。」紫蕭說著,笑容也愈發的大,是真的挺開心的。
她在邊說邊回憶,是沒注意到阮泱泱微愣的臉。
有身孕?
是啊,她上一回的月事,是什麼時候來著?
這麼一想,她忽然發現,還真是很久了!
「圓天,你不會生氣了吧?我也是因為很久沒見著家人了,看著你忽然想起了我嫂嫂,你別生氣啊?」終於注意到阮泱泱也不說話,連飯都不吃了,紫蕭也直起了脊背,以為她生氣了。
「我豈會因為這個生氣?你說起這些,我也挺好奇的,因為我沒見過有身孕的女子是什麼模樣。那,你嫂嫂最初有孕,可有什麼不一樣的?除了飯量見長之外。」繼續吃,她接著問。
見她沒生氣,紫蕭也放心了。而且,說起家人,她真的挺高興的,「有啊,我記得最初,我嫂嫂整天暈暈的,做事的時候還摔了幾個跟斗,頭都摔破了,嚇得我兄長還以為她生了什麼大病呢。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就把郎中請到家裡了,郎中一看,這不是有孕了嘛,還把我兄長給訓斥了一通。」
輕輕的點頭,阮泱泱邊吃邊聽著呢。
不過,這種情況,她貌似對不上。
「你是如何會入了道門的?」看起來,她家庭還是很和諧的嘛。
說道這個,紫蕭倒是有幾分落寞,「十五歲那年,我許了夫家,過了兩年之後,我就成親了。但是,沒想幾年後,咱們和大衛起了戰事。我丈夫就被強行拉去充了軍,此後,他就再也沒回來。我無兒無女,婆婆也過世了,娘親也過世了。兄長和嫂嫂日子過得苦,我也不忍去拖累他們,就來了清和觀。即便每日做些苦差,也好過每日被那些地痞無賴騷擾。」
聽她說完,阮泱泱也不由嘆了口氣,果然啊,這戰事,取悅的也只是掌握天下生死的人。苦的,就是這些貧民百姓了。而紫蕭,只是其中不起眼甚至不為人知的一個,和她有相似經歷的,怕是還有千千萬。
再次光碟,阮泱泱才算是吃飽。喝水,看著紫蕭麻利的收拾,她不由得開始緩緩垂眸往自己的肚子上看。
不會吧?
這種事情,叫她沒了把握,任何事她都敢做判斷,唯獨這肚子……不確定性很大啊。
不敢輕易的下定論,若是鬧了笑話,她自己都得笑死。
又或許,真是魏小墨那小妖精配製出來的藥管用了?瞎貓撞死老鼠,也不是這麼個撞法兒,透著些許靈異之感,她後背都開始冷颼颼的了。
「圓天,休息吧,夜深了。」紫蕭做完了事,又過來最後看了看,她也住在這道院裡。
「好,我打坐,你去休息吧。」到了這裡,可不就是自動的回歸了以前在道觀里的日子。吸著香火氣,自動的就改變了作息,不過,在吃飯這方面,是改不了了。
紫蕭最後看了阮泱泱一眼,就走了。
這邊,阮泱泱也放下了杯子,解下了外面的道袍,吹熄了燭火進行睡前的打坐。
睡前的打坐大抵就是為了放鬆,能夠更快的進入睡眠當中,以保證翌日能夠在打坐入定的時辰醒來。
昨天進行的是順利的,別看她這麼久沒在道觀里混了,可會的還是會。
她是背誦過《元尊感應篇》的人,這些最基本的,她是手到擒來。
只不過,這今晚的打坐入定,卻變得沒那麼容易了,因為心裡有事兒。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知道的話,也就糊裡糊塗的過去了。
可是知道了,就不得不琢磨了。
原本打坐時的手訣也放棄了,不知何時挪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隔著薄薄的布料摸著,試探,可半天過去,啥也沒試探出來。
她這覺著,每天吃那麼多,肚子裡的存貨非常之多。除此之外,也不會有別的了。
現如今,有了別的可能性,就變成了一種讓她些微有些發慌的情境。一直想著生兒子,成真了的話,就覺得特別的詭異。、
少見的,她失眠了,一整晚,她都在跟自己的肚子較勁。
她是胖了,首先臉胖了。別的地方,她倒是沒太感覺出來。
這一整晚,她想試探出來自己這肚子是不是較之以前大了些,可是越摸越覺著沒啥變化,這不就更叫人心裡不安嘛。
隨著清晨到了要打坐入定的時辰,她還保持著睜大眼睛的狀態呢,徹底失眠。
她想了許多,距離最後一次諸葛閒給她診脈,是在去往墨家老宅的路上。她臉上冒出了紅疙瘩,諸葛閒給她檢查來著。之後,便沒有再給她診過脈。
時間線的確是拉的比較長,她心裡也沒了準兒,諸葛閒好歹神醫,若是近期之內他診過脈,她也根本不用為此糾結了。
這就是問題糾結所在啊,以至於尋不出個答案來,她就越想琢磨。
特像她以前上學時遇到了難題,越是解不開,就越想解開,整個人陷入裡面,自己跟自己就形成了個死局。後果就是,她上火,跟自己生氣,頭髮都跟著一大把一大把的掉,小小年紀險些成了禿頭少女。
直至天亮了,同住一個道院的紫蕭都起身開始灑掃了,阮泱泱才閉上眼睛。
這清和觀里有個道姑會些玄黃之術,她頭一天來的時候還見著了呢。
不如,叫那位給她切脈試試,是真是假先試試再說。
做了這決定,她心裡頭也一松,很快睡著了。
她此時可是沒料到,就只是想叫人先給自己瞧瞧,做個能讓自己定心的結論,耽誤了多大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