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睜著眼睛說瞎話
陽州城終於要下雨了,雨水跟不要錢似得,說掉下來就掉下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機。
本來就是要返回三生館的,鄴無淵就知道她喜歡那個地兒,甚至會超過城郊莊園那座清涼的小樓。
所以,他算是把三生館最好的位置,最好的『人』,都給霸占下來了,就為了陪她玩樂。
路上,這大雨忽然就下來了,阮泱泱本來還拄著拐一下一下走呢,極具『吃苦耐勞』的精神。
仰頭看天,哪兒還看得到,雨水砸下來,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鄴無淵就走在她身邊,本以為忽然下雨她會嚇一跳吧,或者是求助避雨什麼的。
誰想到她就那麼仰頭往天上看,臉瞬間就濕了。
「還要再看會兒?」他問,也顯得挺閒適的。
看?拿什麼看,她眼睛都睜不開。
低下頭,她試探著睜開眼睛,想扭頭看他,可眼睛根本睜不開。
臉是轉過來了,卻是如同水洗。但又沒有真正的洗漱時的愜意,說是落湯雞有些過分,不管如何,她這張臉的確無論如何都無法和落湯雞相提並論。
「天漏不知何處補,地卑轉覺此生浮。」她眯著眼睛,其實啥也看不見,忽然間就來這麼一句,在這大雨之中,還頗有一副憂天憂地的架勢。
鄴無淵同樣一身濕透,卻真是被她搞得無語至極,這突然間冒出來的憂慮國事民生,怎麼就那麼憨?
抬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在半空劃了個圈兒,就兜頭把她給罩住了。
俯身,輕鬆的將她扛在肩頭上,另一手拿著她的單拐,大步前行。
「天漏了也砸不到你。」雨水沿著他的臉往下流,長街之上,冒雨前行,卻是根本不阻他的速度。
大頭朝下,阮泱泱被他扛著,濕透了的長髮也甩在下頭,搖搖晃晃如同剛剛撈出來的海帶似得。
她也不吱聲,甚至毫無掙扎,就像認命了,隨便被扛到哪裡去。
終於回了三生館,鄴無淵的速度是真快,進了小院兒,踩踏著地面上積聚起來的雨水,終於進了屋。
往臥室走,這一路,兩個人身上的雨水不斷的往下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了鮮明的一條行進路線。
先將單拐立在桌邊,之後手落在了她的後腰上,俯身,順利的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濕發一甩,幾縷發尾黏在了白皙的脖頸上,她大頭朝下的時間太久了,腦袋充血,臉都紅了。
鄴無淵那外袍搭在她身上,濕透了,特別的沉重,就跟在身上放了座大山似得。
阮泱泱抬手,把那外袍一點點扯下去,又把粘在脖子上的髮絲撥開,下巴上的雨水聚集,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就跟她那時流淚一樣。
「多謝。」儘管把她憋得都大頭充血眼睛發花,卻還是說了聲謝謝。有鄴無淵『搬運』,真是節省了三分之二的時間。只憑她自己,不知猴年馬月能挪騰回來。
「趕緊把衣服換了。」鄴無淵卻是根本沒那麼多的空閒聽她道謝,他直接把掛在柜子里寬大的浴巾扯了出來,甩著包在了她身上,又示意那柜子里就有給她更換的衣服,隨後就轉身離開了。
坐在那兒,都聽到了外面房門關上的聲音,阮泱泱長舒口氣,這若是小梨和小棠在身邊,此時早就把濕衣服解下來了。
自己挪動著,慢慢悠悠的挪到衣櫃前,開始換衣服。
在這兒準備的衣服都是男裝,倒是也都很簡單,方便,不繁複。
磨蹭著換好,反手把濕發解開,又光著腳挪到床邊坐下。
那隻腳落地時間久了,還真有些撐不住。
用浴巾擦拭著頭髮,全部攏到一側,被她略粗暴的擦得亂七八糟,乍一看像只捲毛狗。
外面依舊是大雨不斷的聲響,這湘南,估摸著也就下雨的時候能清爽些。這個季節,盛都都冬天了,這裡還熱的讓人煩躁。
不過,這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定然要比盛都自在許多。最起碼,在這個地方,不用整天裝腔作勢,她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著小姑姑的端莊,不止為自己,還有將軍府的臉面。
盤膝而坐,聽著雨聲,擦拭頭髮,她忽然佩服起湘南這城建來。
雨水如此豐厚,這城裡的下水涵洞必然得做的十分好,不然就這樣的雨連續來個三四天,這城池就廢了。
從開始好奇制香開始,她就知道她對於這落後的時代有一些偏見,其實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很具智慧,且超級會防患於未然。
也不知過去多久,屏風被敲響,是有人站在了門口。
「進來吧。」若是親衛,他們會在進了這房子門口時就出聲。而敲屏風,是鄴無淵的風格。
下一刻,他便繞過了屏風進來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雪青色的長袍,襯得他真是白淨。白白淨淨,白淨的讓人想啃一口。
只不過,眼下阮泱泱還真沒心思觀察他這一身行頭,因為他手裡頭端著一盅不太友好的東西。
還沒走近,她就聞著味兒了。
黑白分明的眼眸有瞬間的閃躲,這是阮泱泱極不喜歡的東西,薑湯。
「雖湘南不冷,但淋了雨,還是把薑湯喝了驅一驅涼氣的好,免得真病了,難過的還是你。」鄴無淵站在床前,先打量了一下她蓬蓬亂發下的小臉兒,瞧著還好。手上的瓷盅堅定不移,在阮泱泱看來他跟舉著炸彈沒啥區別。
點了點頭,阮泱泱這會兒看起來相當乖,相當和氣,「稍稍放涼一下我再喝吧,太熱了我咽不下去。」
也知道她畏熱,不止環境,便是食物,也不喜歡過燙的。
雖說,這東西還是趁熱喝的效果好。
可,鄴無淵還是心軟了,把瓷盅放在床頭的小几上。
「跟著白弦的親衛有回信兒了麼?」轉移話題,她不想搭理那一盅薑湯。
「人出城了。城外有拂羽的人,接下來,任務就交給他們了。」雙手負後,鄴無淵一字一句,讓她能夠聽得真切。
阮泱泱輕輕點了點頭,拂羽負責的就是調查,想來他們要更專業一些。
但凡白弦有點兒什麼動靜,都會很快把消息送回來的。
「有點兒累了,我想睡會兒。估計你整晚也沒休息,不然你也去休息吧。」他站這兒,擺明了就是想監督她喝薑湯。
「試試溫度行不行,喝了吧。」果然,他就是在『監工』。
眼睛動了動,阮泱泱點頭,「我會喝的,你就別擔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會偷偷倒了不成?」話落,她紅唇微噘,在那亂發之中分外嬌媚,只可惜她並無自覺。
鄴無淵負在後的手動了動,最後看了看她,「一定要喝。」
阮泱泱乖乖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喝。
會喝才有鬼!
他出去了,阮泱泱又盤膝坐在那兒一會兒,隨後扔開了浴巾,下了床。
她不緊不慢的,拿起那盅薑湯,手臂伸直,儘量遠離自己,然後一步一步的往窗邊挪。
窗台一側,有幾盆花,嬌貴著呢。今兒這是沒太陽,若有太陽,必然會被挪到背陰處,這三生館的少年才仔細呢。
挪到窗邊,她就把瓷盅里的薑湯都倒進了其中一個花盆裡,眼看著被花盆裡黑漆漆又分外細膩的土吸收,神不知鬼不覺。只要沒那閒出屁的來吃一口土嘗味道,誰也不會看出來這一盅薑湯都『命喪』於此了。
這連綿的大雨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若說這老天爺可能也是照顧這些玩樂之地的生意,這個時候雨停了,擺明了是叫他們好好開門做生意。
時辰到了,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時候到來,各路『妖魔鬼怪』都出現,玩樂玩樂,只顧今日哪管明天。
面容身姿皆姣好的少年迎著夜華而來,是來送晚膳的。無論菜還是湯,無不精細,一路飄香。
阮泱泱人在內室,聽得到少年們出入的聲音,片刻後就聞到飯菜的香味兒了。
今兒這湯應當是什麼甜湯,以至於聞著味兒都甜絲絲的。
自從跟魏小墨學了一下如何以嗅品酒,她這鼻子也比之前靈敏了許多。
趴在床上懶懶的不想動彈,自己腳上的紗布自雨後換了衣服後,就沒有再纏上。都這麼多天了,也不用再纏著了,其實可以觸地,可能一時間會不適,可總是要走路的。
出門在外,她可以『配合』鄴無淵作假,拄著拐。在這屋子裡,應當學著重新走路。
可她還是心裡頭怕疼,這也算是一心理障礙了。
驀地,屏風再次被敲響,阮泱泱眉頭動了動,「別進來,我馬上出去。」
她若只答應還好,偏偏來一句『別進來』,站在屏風外的人頓了頓,下一刻便進來了。
信了他的邪!還真敢進來,她要沒穿衣服怎麼辦?
不過,進來是進來,鄴無淵也只是站在屏風旁,沒有再往裡面走。
借著幽幽光線,他略仔細的看了看從床上翻身坐起來的人,蓬亂的長髮下包裹著的小臉兒看起來很正常,只是因為剛睡醒而有些慵懶。
又因為不太樂意,紅紅的小嘴兒微微噘著,說不定在心裡頭罵他呢。
「薑湯都喝了?」他問,進來就是為了這事兒。擔心她會不舒服,畢竟被雨淋了個通透。
「嗯。」答應,阮泱泱當真面不改色。
輕輕頜首,全部喝了就好。
欲轉身出去,視線無意間掠過了窗台,原本窗台上放置了幾盆花,此時其中一盆花枝全部坍塌下來,萎靡不振,以至於特別的顯眼。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阮泱泱的眼睛也跟著睜大了。看吧看吧,薑湯這種玩意兒是給人吃的嗎?連花都毒死了。
「生活艱難,筋骨不具,被如此精心栽培,它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條想不開的路,可憐。」不等他說話,阮泱泱就開了口。真真一副以花喻人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說自己呢。
鄴無淵轉眼看向她,「以你所見,它是自我了結?」
點頭,「八九不離十吧。」
「你若做官,非得攪得一方不寧。」誰也別想搞明白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若是糊塗還好,難就難在她不糊塗,聰明著呢。
說完他就轉身出去了,阮泱泱彎了彎嘴角,甭管他是不是在揶揄她,反正他是沒發現那盆花是被薑湯毒死的,很好。
收拾了一番,她也從內室繞出來,束起長發,她還是男子打扮。
沒有拄拐,就那麼一下一下的挪出來,很明顯她不敢太把力量落到那隻腳上。
鄴無淵就坐在桌邊,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眉目卻不是太舒展,「疼麼?」
「一絲絲。」在對面坐下,阮泱泱回答。
「再塗幾日藥。」他動手盛湯,這雙手能殺人會服侍,不可謂全能。
點點頭,他說如何便如何吧。
他把湯碗放在她面前,手穩得很。
「我那兩個丫頭是不是在莊園裡要無聊的悶死了?若是有時間,把她們倆接來吧。」喝湯,阮泱泱一邊輕聲說道。
她動作慢,瞧著卻又賞心悅目。且,她白皙的足可以與碗中乳白的湯媲美了。
「好。」鄴無淵很乾脆的答應。
「那天合南小姐說,魏小墨在和郡王府呢。也不知,這和郡王是否會讓她出府來。」說起這事兒來,她倒是好奇,他們始終都在三生館,那和郡王就沒什麼行動舉措?
「你想見她,又不是什麼難事。」簡而言之,她想見,和郡王不把人給送來,那才真是膽大包天。
人家好歹一皇親國戚,似乎在他眼裡,也根本算不得什麼。
「只是聽合南小姐說,魏小墨在鼓搗什麼玩意兒。她一旦琢磨什麼,我想都是用來害人的。」也不知,這回是誰得罪了這個小妖精。
鄴無淵倒是沒接話,瞧著好像對那小妖精沒什麼可說的。
他看不上,倒也不算稀奇。畢竟,他也不是那種『一般男人』。
他若是能像和郡王那樣『執著』,估摸著也沒別的男人什麼事兒了。
就說他們在這三生館,和郡王還是一如既往的『狗腿』,只不過阮泱泱沒親眼瞧見而已。
小棠和小梨被很快的送了過來,還是和郡王府里的人抬著軟轎把她們倆送來的,那服務態度,不給個好評都不好意思。
來了這裡,兩個丫頭就嘰里呱啦的把這幾天在莊園裡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通,她們倆是真的被當成了大小姐般對待,幹啥都有人代勞。
阮泱泱不在那兒,自然也不用她們倆做事,所以就只待著被別人伺候了。
最後,弄得她倆都不好意思了。
而且,那些人可不止對她們倆客氣,就剛剛把她們送來的人,那見了親衛也是點頭哈腰,不曉得多客氣的樣子。
聽她們這麼一說,阮泱泱也恍然,難怪鄴無淵也願意縱著她在這種花天酒地的地方耗著。若是還在那莊園裡,估摸著得被和郡王煩死。
更別說他還有事情要做,出入都不方便。
在這三生館就不一樣了,尤其夜晚,這裡熱鬧的不得了。就算和郡王在這兒安排人了,想避開他們出去還不容易。
既然這兩個丫頭來了,阮泱泱自然要帶著她們倆去玩玩。拄著拐,帶著她們倆,由親衛護著,再次來到賭場。
但凡她來,保大爺必然出場,尋常時哪裡能見得到他。
小棠和小梨也算是見識了阮泱泱在這種地方玩樂的樣子,繼而就在心裡頭開始罵魏小墨,若是沒有她慫恿,她們這秀外慧中又端莊知禮的小姐怎麼可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玩兒?
不過,今日玩樂,卻是有那麼一點兒不同。
阮泱泱照樣不在只有賭徒的場子上玩兒,與那些較為『高端』的玩家玩玩。
只是,似乎,這賭桌上頭,有那麼一些人,認識她是誰。
在偽裝吧,卻又豈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說認識她,可能並不是那麼貼切,應當是因為聽說,因為某些『警告』吧,這會兒把她和聽說之中的對上號了。
只是看了看他們,阮泱泱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就知道這和郡王不會閒著,拍馬屁已經拍到這三生館裡來了。
不過,他指派的這些人,還真是不錯,陪著她玩兒不說,說起不著痕跡的馬屁話,還挺動聽。
這一晚,玩兒的還算不錯,小棠和小梨在身邊,不時的給她遞水,或是給她捏肩,這回真像是玩樂。
她在玩兒的時候,鄴無淵絕對不來打擾她,有那麼一次惹得她煩,這人可真就長記性了。
要說小棠和小梨也是覺得神奇,按理說這種地方哪是阮泱泱這種閨秀可以來的地方。可,眼下她不止在這兒玩的特別開心,將軍還什麼都不說,甚至派人保護她,極其寬容。
也正是因為此,兩個小丫頭就覺得,心裡頭的那種猜測,愈具真實性。
天亮了,回去休息,晝伏夜出,阮泱泱覺得再這麼熬一段時間,她沒準兒就真成了資深玩家子了。
門窗關閉,阮泱泱在兩個小丫頭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之前被雨淋了,她也沒洗澡,她就覺得自己一身怪味兒。
「等我休息夠了,再沐浴吧,這會兒乏得很。人啊,其實就得順應陰陽,黑白顛倒,實在傷身。」阮泱泱自己也十分明白,當然了,是否會那麼做,就只是看心情了。
小棠個怪丫頭,邊給阮泱泱換中衣,一邊小聲說道:「小姐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咱們將軍府里,又沒有人會管制小姐的行動。唯一能發話的,不阻止小姐也就算了,反而協助縱容,小姐可不愈發過分。」
這話一聽就有毛病,阮泱泱這一次倒是沒如同以往似得笑著輕嗤說怪話的丫頭,反而心裡一突突。
做了『虧心事』啊,就極容易對號入座,甚至產生諸多的聯想,質疑。
「你們倆,又是打哪兒聽來的閒言碎語?」心虛,心虛之後,就不由想起鄴無淵那日所說的事情。
她相信那件『荒唐事』拂羽知道,否則他也不會在最早的時候說出讓她懷疑的話來。
那時還在香城的阮家宅子裡呢,每天那麼多兵士,親衛,誰又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起進攻』的。
小棠和小梨對視了一眼,之後就搖頭,「小姐,哪兒有閒言碎語?我們倆就是覺得將軍真寬容,以前從不敢想,將軍有這樣好的脾氣。」
「是啊,為了小姐玩樂,居然就住在這裡了,那麼好的莊園都不住了。」小梨接著說,她們倆這會兒打配合打的特別好。
阮泱泱若有事的嘆口氣,那是因為他自己也覺得住在這裡方便。
算了,跟她們倆也說不出什麼來,直接就穿著中衣在這內室里用了早膳,大概是因為兩個小丫頭在這兒陪著她,鄴無淵居然也沒出現。
接連『醉生夢死』了兩天,終於有人來擾她的清淨了,是項合南。
估摸著是鄴無淵一直在拿她的腳做搪塞吧,在這三生館,但凡去賭場她拄拐,以至於和郡王也抓不准她的腳到底好的怎麼樣了,於是乎派來了項合南。
這一回項合南出現,卻沒有穿著她招牌似得火紅勁裝,反而是一身湖綠的長裙。只是長發依舊利落的挽起,使得她身上散著那麼一股難以言說的違和美。
「小姑姑,您的腳,如今還不敢落地走動麼?」這來了,項合南就真的很認真的在觀察阮泱泱的腳,若不是不合時宜,估摸著她得把她的鞋脫下來好好瞧瞧。
「嗯,還是疼。也試著不用這拐走路,但吃不住疼啊,我最怕疼了。」阮泱泱輕輕地點頭,的確是嬌氣無比。
項合南點點頭,「若是實在不行,我們府里有大夫。以前我習武,也總是扭傷腳,每次大夫給敷上幾服膏藥,不用幾天我就重新活蹦亂跳了,小姑姑要不要試試?」
和郡王府?
阮泱泱笑容不變的看著她,想了想,她就點頭了。
「也好。」
她鬆口,項合南還真是挺高興的,當即就說要派人回府把大夫接來。
阮泱泱卻說無需這麼麻煩,正好她在這三生館待膩了,想出去轉轉。
項合南一聽,也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便邀請她去和郡王府。又說府里的紅蒼果熟了,這幾日正好在採摘釀酒呢,邀阮泱泱一定要去看看。
看不看紅蒼果什麼的無所謂,阮泱泱就是覺得,來到這陽州城也有段時間了,先不說鄴無淵是否派人去過郡王府,總得先去瞧瞧才是。
再說,魏小墨還在那兒呢,不知在鼓搗什麼,她有點兒好奇,這小妖精又要害誰。
說走就走,軟轎當即就一直抬進了小院外,親衛護送,項合南又親自扶著她。阮泱泱覺得,自己這陣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堪比女王出行了。
當然了,借的必然也是鄴無淵的光,他這個鎮國大將軍,真不是個虛位,影響力大著呢。
坐進了軟轎,一路被抬著,離開三生館,前往和郡王府。
項合南是騎馬的,但凡出門,她一向騎馬,那個英姿颯爽。
阮泱泱如今也學會了騎馬,但順著軟轎的窗子往外看,她覺得項合南騎馬很帥。
從她這悠然的姿態來看,必然是打小就在馬背上摸爬滾打,說起來她這個身份,其實很不容易了。
只可惜鄴無淵這犢子太壞,非得把柯醉玥弄來打擊她。雖是同為女人,但她們倆完全不可相比,畢竟出身背景天差地別。
好在項合南不算是個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姑娘,否則非得被打擊的一蹶不振或是走極端。
終於抵達和郡王府,阮泱泱是被抬著進了府,大概是她忽然來到太過突然,府里的下人匆匆忙忙的匯聚給她請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上來了呢。
和郡王妃亦是匆匆而至,客氣的不得了,但不免又問鄴無淵在哪兒,說是和郡王這幾日接連請他,卻根本請不動。
阮泱泱又能怎麼說,只是說自己的腳疼,他擔憂的不行,吃不好睡不好,眼下在休息呢。
反正是用嘴說說而已,阮泱泱當真把鄴無淵的『孝心』誇大無數倍,聽起來她好像是病入膏肓或是年過古稀活不了幾天了,她那大侄兒才會那麼憂心。
拄著拐,一步一步的走,所有人都在配合她的步調,和郡王妃想攙扶她吧,但看她自己兀自努力,又真是幫不上忙。
和郡王府太大,倒是也沒讓阮泱泱走太遠,直接進了大廳。
坐在主座上,和郡王妃在旁邊落座,趕緊叫人把大夫請來。
小梨接過阮泱泱的單拐,小棠又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一旁,然後把她的腿搬上去。
其實吧,仔細看這場面真是有些好笑,這是阮泱泱前些日子的情形,走到哪兒都得來這一系列。
「麻煩郡王妃了。對了,之前聽合南小姐說,魏小墨眼下就在這裡,不知此時還在麼?」看向和郡王妃,阮泱泱問道。
「小姑姑也認識魏姑娘。」說起那小妖精來,和郡王妃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
「自然,在香城相識。再說,我們不就是因為魏小墨而結緣嘛。」阮泱泱也不避諱,當真是實話實說。
和郡王妃果然有些尷尬,連連點頭,「是啊。小姑姑想見魏姑娘,這便著人去請。只不過,魏姑娘自從回來了,就把自己關在紫荊苑裡,不知在鼓搗一些什麼東西,她不出來,也不許別人進去,連郡王都進不去。」
一聽,這魏小墨擺明了比之前幾次更聚精會神,沒準兒這回害人玩的大。
「這倒是稀奇。」阮泱泱笑著點頭,看樣子,這小妖精憑藉美色,還真是在這郡王府大肆橫行,沒人能管她。
大夫很快就來了,是個頭髮鬍子都白了的老人家,看樣子是一直在這郡王府里做事。
大夫來了,和郡王妃叫下人都避開,大廳里僅剩大夫和她們幾個女人。
小棠和小梨服侍,將阮泱泱的鞋褪下來,又挽起褲子,她白皙的腳和腳踝都露了出來。
她的腳踝已經不腫了,但因為之前塗藥,所以皮膚微微發紅。她長得白,就襯托著那一層紅更扎眼。
老大夫直接蹲下給查看,看得出是對跌打損傷這些很有經驗。
阮泱泱也不動,更不說話,只是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意。驀一時在那老大夫微微施力捏骨時,她會皺眉,顯然是疼了。
果然,這老大夫在這方面是有豐富經驗的,斷定阮泱泱只是扭到了筋,沒有傷及骨頭。而且,之前用藥特別精貴,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只不過,她體質較為特殊,較之尋常人恢復的要慢不說,疼痛可能要更敏感,所以才時至今日仍舊不敢落地。
最好的法子就是,再接著用藥。可是,她又擺明了皮膚嬌嫩,如今都已這樣,不能再用藥了。
自己什麼體質,自己清楚。再說,她現在顯然就是還不能『走路』,這老大夫又不是瞎子,他都看得到。如果真一口咬定她肯定能下地走,想必難堪的不只是他自己,還有和郡王妃和項合南。
阮泱泱抓准了此項,也就敢來到和郡王府讓他們檢查。
「是啊,不敢再用藥了。可是,走路又真的很疼。將軍鼓勵我多走走,說是軍營之中每天都有傷筋動骨的人,大家都這麼鍛鍊的。只是,我太怕疼了,膽子又小,不敢嘗試。」之前答應鄴無淵要拖延,拿自己做文章,那她就拿自己做文章,太簡單了。
「咱們女子又豈能與軍營之中的人一樣?小姑姑切勿憂愁,這傷筋動骨就是該休養。」和郡王妃立即開口勸道。
阮泱泱也跟著點頭,一副所見略同的模樣。
就在這時,大廳外有丫鬟稟報,說是魏姑娘從紫荊苑出來了,馬上就過來了。
和郡王妃和項合南顯然都十分意外,真沒想到能把她弄出來,還以為一會兒得親自到紫荊苑去逮她呢。
阮泱泱卻是彎起了紅唇,任小棠給自己穿上了鞋子,她就坐在那兒等著她,心中十分想知道,這回這小妖精要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