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鄴家的人了不起
在這三生館之中,似乎根本不知這外頭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不過,親衛來來往往的,擺明了是有事的。
只不過,阮泱泱懶得問詢,畢竟她今兒因為鄴無淵被傷著了而『氣急』,到頭來好似很多餘。
這壞犢子保準兒是萬事心裡頭都有數,其實哪輪得著她跟著著急?
夜幕落下,這三生館還是很熱鬧的。阮泱泱就在內室裡頭,斜倚在床邊,看書。
小棠和小梨陪著她,也不出去,因為這外頭的人來來回回的,鄴無淵也一直在,她們可不敢出去礙眼。
琉燈都放在了床頭小几上,使得這一處光線很明亮,阮泱泱看書也不至於太累。
至於被她擒回來的馬長岐,他也沒走,鄴無淵真順她的意,就把人給『扣』下了。
馬長岐無奈啊,這阮泱泱擺明了就是個看似端莊知禮實則蠻橫霸道的貨,可就是這樣也有人給她撐腰,她愛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你說你有什麼轍?
不過,好在是鄴無淵淡淡的對他說,自己所言,那便是言出必行。他若信任,那麼就不必焦急。
既然他如此說了,馬長岐心裡頭的焦急真隱隱的歸於平靜了,剩下的,也就是無奈了。
他也沒去別的地方,就在院子裡頭的亭子裡待著呢。
看著鄴無淵的人進進出出,馬長岐心裡頭就在想啊,這原本是湘南,和東疆那是隔著遠。
可正因為看似如此,眼下這鄴無淵到了此處,這地兒好像就真的變成他的了。
由此可見,這天下皇權,那天上的人看似高高在上,不觸這凡塵。但實則,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那天上的人信任誰,便將生殺大權交到誰的手裡頭,縱使任意橫行,可哪一項權利不是天上的人給的呢?
驀地,這小院兒里再次進來一行人,那穿著氣度是真少見,同時臉色也不怎麼好。
從亭子前走過,馬長岐吸了吸鼻子,這怎麼,一股難以言說的味兒呢?
沒錯,這來的一行人正是拂羽。
他真真是要氣的爆炸了,眼角眉梢間無不是陰沉與毒氣,絕對猜得到,此時此刻若魏小墨忽然出現,他什麼都會拋到腦後,非要把她弄死不可。
他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被噴了一身屎尿不說,清洗啊,誰想到這麼難洗?
在城裡包下了個湯池,他和手底下的人都洗掉了一層皮,那味兒還是無處不在。
而且,雖是花了大價錢包下湯池,可也把人家湯池的東傢伙計膈應的不行不行了。從他們進去到他們出來,那眼神兒,這麼多年拂羽可曾遭遇過如此嫌惡的眼神兒?
洗的他都覺得自己是那剃毛待開膛的豬了,可這身上還是一股味兒。原本手底下的人還想著把衣服熏的香一點兒,可這一臭一香的混合一處,那也沒比屎尿味兒好到哪裡去。
這一路走,頭髮皮肉里好似都在散發著那股味兒,拂羽自己都聞得到,更何況旁人了。
進了房間,明亮的燈火下,他的臉色就顯得更難看了。
鄴無淵已經聽說了,所以看他此時的模樣,倒也沒有太多詫異。
他仍舊是一身中衣,剛剛喝了諸葛閒煎的藥,薄唇濕潤,更有幾許艷紅。
「大事當前,別的事情拖延些時日也不無不可。」看著走近的拂羽,鄴無淵開口說道。
「主子放心,屬下不會耽誤大事的。一會兒屬下便出城,榮遺已抵達小陽城。這個時辰,鍾非也必然已經啟程了。」拂羽聲音還算穩定,儘管仍舊是很陰沉。不過,誠如他所說,大事就是大事,決不能誤了。
「這麼多年來,與東夷爭鬥。往往再天衣無縫的計劃,都會出現大大小小的紕漏。此次,我也絕不相信會萬無一失,做好準備。」鄴無淵微微調整了下姿勢,總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他也的確累了。
「正因為每次都有紕漏,主子後來不是最擅長計中計嘛。相信此次,主子也是一切照舊。對了,屬下這馬上就要出城了,能不能准許屬下見一見阮小姐?」拂羽這會兒臉色好了些,但眼底的陰沉真是絲毫不少。
他要見阮泱泱,鄴無淵知道是為什麼,不過也沒拒絕,「泱兒。」他喚了一聲,這外室和內室也只隔了一扇屏風而已,她聽得到。
沒得到回應。當然了,每次他喚泱兒,也都得不到她的回應。
片刻後,屏風處先走出了小棠和小梨兩個丫頭,隨後,阮泱泱走出來了。
她已換了一身衣裙,長發也簡單的捆在腦後,可見她剛剛是已經歇下了。
這走出來,拂羽身上的味兒就更大了些,即使門窗開著,也吹不散這味兒。
再加上濕熱,阮泱泱更一時覺得有些窒息感。
「拂羽公子。」她彎起紅唇,還是那樣從容有度的笑,是那張屬於小姑姑的面具。
拂羽也拱手作揖,禮節到位。看著阮泱泱走近,又很明顯在屏息的樣子,他也笑了。
「聽說今日,阮小姐是與那魏小墨一同親眼見證在下被『襲擊』。那麼,那之後,魏小墨去了哪兒?阮小姐回答之前,先聞一聞在下這滿身的味兒,再看看受了傷的將軍。」拂羽問,他要知道的就是這事兒,也希望她的回答能有『良心』點兒。
阮泱泱小心的呼吸,哪兒有那聞他身上味兒的勇氣。不過,說看鄴無淵,她倒是真看了一眼,他也在看她,似乎心情不錯。而且,他也沒打算管她要如何回答拂羽。她想說,亦或是不想說,都隨她。
「我在路上得知了將軍被傷,就焦急的趕回來了。從那時開始,我就沒再注意過她。但我想,她應該不會再回和郡王府了。」簡而言之,她也不知道。
「這麼說,阮小姐也不知她躲到哪兒去了?」拂羽似乎,有那麼點兒不太相信。真是想不到,阮泱泱居然能和魏小墨這麼好,一同去看他如何被襲擊,還是魏小墨一心邀請。他雖不認為自己和阮泱泱有什麼交情,但好歹他是鄴無淵手底下的人吧,拐著幾道彎也算自己人,她就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吃虧?
搖頭,「事實上,我與魏小墨的交情,還沒達到拂羽公子想像的那種程度。這麼說吧,如若今日是拂羽公子帶著我,一同看這般有趣的恐怖襲擊,我也會欣然赴約的。」簡而言之,之所以答應魏小墨,是因為她玩的有意思。
拂羽無言以對了,點了點頭,「多謝阮小姐。」話落,又向鄴無淵示意了下,便轉身離開了。
他人走了,那味兒卻沒散,阮泱泱趕緊叫小棠和小梨把所有的門窗都大大敞開,否則今晚就不用活了。
看著她拿著帕子捂著口鼻,露出來的眼睛滿是嫌棄,鄴無淵的視線一直追隨,「在看熱鬧的時候,你就知道那遭殃了的是拂羽,當時為什麼沒把魏小墨給捆了?」
這算什麼鬼問題?
「我沒把她捆了,你們都覺得不正常是麼?原因我剛剛已經說了。」扭過頭去看他,阮泱泱撤開帕子,但仍舊在不停的扇著,想把空氣中那股味兒給扇光。
「就是想看熱鬧。」鄴無淵看著她接著說。她這已經不是心枯了,是枯的厲害。涼薄,無情,任何一個冰冷至極的詞語都及不上,其實就是心裡頭什麼都沒有。
點頭,「畢竟難得一見嘛。魏小墨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造出那戰車,也不知是怎麼個運作方法,還安了兩個大炮筒。我第一回瞧見就想著,這玩意兒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始終都在好奇。今日終於出場了,我自然想看清楚。威力無邊,任務完成之後自動解體,不讓任何人占了她的便宜。」就這種歹毒又小氣的心思,阮泱泱都恨得牙癢。若是把那戰車清理乾淨了,沒準兒能研究出來魏小墨是怎麼造出來的。
但她可不給任何人機會,幹得漂亮!
在軟榻上坐下,阮泱泱倒是也沒什麼遮掩的說道。或許是因為鄴無淵從未在她找樂子這件事上有過不好的言語,所以,她說起來也沒什麼壓力。
「有時,你也可以把我受傷或是遇襲看做另一種樂趣,便也不會心焦心急了。」他側頸看她,如此說道。
「你說什麼呢?」微微眯起眼睛,這又說的是什麼話。
「沒什麼。」輕輕搖頭,鄴無淵盯著她看,燈火之中,她白皙的都在反光。
阮泱泱不認為他憋了什麼好屁,「將軍自是不一樣,你是我大侄兒啊!」
鄴無淵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回去休息吧。」
話落,他就轉過臉去不看她了。
阮泱泱彎著眉眼笑笑,這不尊老的大有人在,有些年紀小,通過疏導教育就可以了。但有些人,必須得給他點兒教訓。讓他知道知道,長輩就是長輩,豈容亂想?
不尊老不重道,是要遭報應的。
這一晚,這外頭的人都沒有休息。
阮泱泱睡在內室,小棠和小梨兩個丫頭也跟著這般將就了一晚,待得翌日醒來,這外面的人還真真是不曾休息。兩相對比,倒是她們主僕三人最沒心沒肺似得。
不過,說沒心沒肺也著實過分了些,畢竟阮泱泱洗漱更衣後出來,沒見著鄴無淵,還真有點兒著急了的樣子。
「人呢?一夜不休息,真當自己鐵打的不成?」軟榻旁散落了不少的信件,可見之前人還是在這兒的。
小棠和小梨搖搖頭,她們倆又哪裡知道。
朝著軟榻走過去,那些信件有的是展開的,有的又是放在信封里的。隨著走近,那信紙上的字都看清楚了。
不過,阮泱泱還真沒去看那信里是什麼內容,好歹算是人家隱私吧,而且肯定都是鄴無淵的公事。
「將軍。」身後小棠和小梨忽然發聲,阮泱泱也轉頭看過去,鄴無淵是從門外走進來的。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勁裝,哪還是昨天那隻穿著中衣裹著紗布的可憐樣兒。
一看他身上的衣服,阮泱泱就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今天不疼了?你喝藥了麼?」
鄴無淵走過來,步子倒也不是太快,「不疼了,藥也喝過了。」回答她,他一邊手極快的將軟榻上的信收了起來。
看他那動作,阮泱泱又轉開了眼睛,「慢慢來,我沒看。」她還不至於那麼猥瑣的去看人家的信。
收拾好,鄴無淵也直起了身體,看他那動作以及神色,背後的傷應當真不阻礙他行動了。不知真是恢復的太快,還是他能忍,或是習慣了,根本不在乎那疼痛。
看了看她,「你若想看,也沒人會攔你。」說著,他還真把手裡的信往前遞一遞,真大方。
阮泱泱搖頭,她不看。
她不看,鄴無淵也收回了手,轉身將整理好的信件放在了桌子上。
在軟榻上坐下,阮泱泱看著他的後背,瞧他那一舉一動,「這一晚你們都沒休息,不知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這兩日你先別出去了,就在這裡待著。外面,有些亂,馬長印出逃了。」鄴無淵淡淡回答道。
這麼一聽,阮泱泱還真一愣,「昨日在和郡王府,看來,你和他也不只是切磋而已。」她不在場,但肯定有事發生。
轉過身來,鄴無淵的神色,是的的確確的深不可測,這也是往時的他,也是真正的他。
「我挑明了已抓住他與東夷人私下往來的證據,他自是不認。這整個湘南十二城的布防圖被盜走了,如此失責,他卻一直在力壓掩飾此事。我給了一晚的時間,但很顯然,他選擇了破釜沉舟。」在她身邊坐下,鄴無淵一字一句,又冷冰冰的。
布防圖被盜走了?
一聽這話,阮泱泱是有疑惑的。
只不過,一時間,她還真鑽研不透這疑惑。
深吸口氣,阮泱泱點頭,「好,我待在這兒不出去,你也小心些。」
側目看著她,鄴無淵的眼睛好似忽然間變得特別深。
「不會再受傷了。」他說,隨後慢慢的抬手。
阮泱泱的眼睛隨著他的手而動,眼見著他的手落到了她頭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
跟著眯起眼睛,他這動作很輕,好像也擔心把她給弄壞了似得。
呼吸間聞得到他身上的味兒,還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他拍了兩下,就收手了,什麼都沒說,起身離開了。
看著他走出去,阮泱泱覺得,他有點兒像落荒而逃。
依舊眯著眼睛,這個東西,他先動手,他又先逃跑了,反倒弄得好像她如何了似得。
小棠和小梨立在一側,她們倆全程目睹,只是此刻,都垂下了眼睛,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緩緩的靠在了軟榻上,阮泱泱一手撐著旁邊的扶手,手指頭不由自主的遞到了嘴邊兒,開始啃。
兩個小丫頭微微歪頭看著阮泱泱,好半晌,小棠才開口,「小姐,既然這兩天不能出去,悶在這裡也沒意思,不如想一想,做些什麼消磨時間吧。」
聽見了小棠的話,阮泱泱也沒什麼反應,就在那兒默默地啃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眯成了兩條極媚的線。
見她不吭聲,她們倆也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做起了事情來。
鄴無淵出去了,留下了六個親衛,還有那在院子裡不得走的馬長岐。
阮泱泱真的在房間裡悶了一上午,這外頭是什麼情形她不清楚,但之後出了這院子,她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
換了一身男裝,從房間裡出來。亭子裡的馬長岐一見她出來,就立即迎了過來。
他一直都待在這兒,雖是沒人看守他,可擺明了他若真走出這院子,恐怕是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所以,他一臉焦急吧,又真忍下來了,自己給自己畫了個圈兒,跟坐牢似得。
「小姑姑,你這是要出去?」能出去自然好,他也想知道眼下城裡情況如何了。
他手底下的人想混進三生館倒是容易,可進不來這裡啊。這些親衛,可別看他們好似專門在圍著阮泱泱轉,但哪個眼睛不好使。
「轉轉,悶得慌。」阮泱泱笑笑,眉眼那個明媚,那個善解人意。
這若是初識,馬長岐肯定會被她給騙了。可現在,真不會被她的臉所蒙蔽。
點點頭,跟著她走,親衛跟隨。
晃悠著,三生館很大,這下午時分,還沒正式開門營業,遇不到客人。
不過,三生館裡的下人在做事,各處的收拾灑掃,忙忙碌碌。
從廊橋上下來,空氣幾分悶熱,路邊的花草倒是生機勃勃。一小片假山,平日裡這假山可不是什麼觀賞之地,不少那喝多了的素質低下的客人順路的就往這裡跑,上吐下瀉的在此解決,噁心死人。
可人家是客人,咋樣做誰又能說啥。只是苦了這些下人,每天都得來這兒收拾整理。
正好路過,正好有下人在那假山群裡頭收拾呢,邊做事邊閒話,聲音不算太大,可也足以讓經過的人聽得到。
這一聽,阮泱泱就停下了,身後跟著的人也都停下了,寂靜無聲。
聽見了呀,阮泱泱就挑高了眉毛,紅唇卻跟著噘起來了。聽著啥了?聽見他們說鄴無淵壞話了唄。
說是這從東夷過來的大將軍來湘南沒懷好意,這才來了半個多月,就開始禍害人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這湘南總兵馬長印,逼得馬長印現在不知所蹤不說,而且眼下把這陽州城都給封了,誰也不許出城,實在霸道。
又說昨兒西城那邊屎尿襲擊,就是鄴無淵的手筆,目的為啥?啥也不為,就是禍害人!
又說鄴無淵為啥這樣做?因為他相中了和郡王家的合南小姐,和郡王不同意,他就氣急了。
這些人,什麼話都敢說,什麼都敢猜,什麼屎盆子都往鄴無淵身上扣。
緣何這樣,其實阮泱泱理解,因為他們來自東疆,屬於外地人呀。
馬長岐跟在後面聽著,也是臉如菜色。可他也明白,那些小老百姓就願意這樣胡說八道,他們又不懂內情,就圖個嘴上痛快唄。
可是,這會兒正好被阮泱泱給聽到了,他真是有點兒發愁。
聽那假山裡頭的下人說完,阮泱泱就轉身往回走。
其他人跟著,馬長岐不住的想去看她臉色,但又瞧不清楚。
返回了小院兒,她也沒進屋,就直接進了亭子裡坐著。
「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城裡的百姓,是不是現在都如此議論我們?」看向親衛,她說道。
「是。」親衛立即領命,一人便迅速的離開了。
馬長岐坐在另一處,不時的看一眼阮泱泱,「小姑姑,這平頭小百姓啊,就喜歡亂嚼舌頭,瞎扯東加長西家短,你別放在心上。」
眸子一轉,她看向馬長岐,緩緩點頭,「我知道啊,關於人性,我了解的可比你深刻。」正是因為深刻,她才更想知道眼下城裡在怎麼傳。
親衛出去打聽,阮泱泱就坐在亭子裡等,一動不動,連水都不喝。
馬長岐是真的佩服她,同時更覺得這姑奶奶難伺候,別看她此時穩穩噹噹的樣子,可保證她腦子裡頭沒計劃好事兒。
一直等到了傍晚,親衛回來了。
進了亭子,便走到阮泱泱身邊,微微俯身,距離稍遠一些,聲音壓得低,不過每個字都進入了她的耳朵里。
馬長岐是想聽啊,可是他和阮泱泱差不多,手無縛雞之力,耳力自然沒那麼好,聽不到。
面色平靜,毫無變化,從她的臉上,真看不出她都聽到了啥。
親衛說完就直起了身體。
「準備紙墨,多準備些,送到房間裡去。」說完,阮泱泱就起了身,回房間了。
小棠和小梨跟著,馬長岐想了想也跟上,幸虧親衛也沒攔著他。
夜幕降臨,晚膳都送來了,馬長岐坐在外間的桌邊用飯,一邊往內室那邊瞄。
可有一扇屏風擋著,他也看不見。
晚膳都送進內室了,燈火通明,但裡面始終也沒什麼聲音。
她要了紙墨,顯然是準備寫什麼,那麼多紙,馬長岐倒是真猜不透她要寫什麼。
那兩個小丫頭也始終都在裡頭,除了接晚膳時出來一趟,再也沒動靜。
用過了晚膳,馬長岐就坐在桌邊等著,他焦急啊。但凡此時他的人能來一趟,讓他知道知道外頭的形勢,他也不至於如此焦躁不安。
內室里,阮泱泱伏在桌邊,真真是奮筆疾書。
小棠和小梨分別坐在兩個對角,她們也拿著筆在紙上刷刷的寫,是照著阮泱泱寫出的『範文』謄寫。
而一旁的椅子上,已經放置了一摞完成的紙張,每一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做起事情來,阮泱泱是十分認真的,提筆寫字,於她來說並不難。而且,她的字寫的相當不錯。
那時老夫人去世,接連幾日抄經書,皆是她親手完成。
晚膳也沒用,擺在那邊都涼了。
這一整晚,阮泱泱當真是伏案徹夜,小棠和小梨謄寫又整理,待得天都亮了,摞在那邊椅子還有橫榻上的『成品』,多達四五百張。
反手揉著自己的後頸,阮泱泱站在那裡活動著身體,僵硬無比,但心情卻是極好。
浪費了這麼多的紙墨,可看到成果那是當真高興。
「搬出去吧,叫親衛趕緊散出去。」轉身往窗邊走,她舒展著身體,略微用力,某些骨節就在響。
兩個丫頭也累的夠嗆,不過也是真高興,看到成果高興了唄。
往外搬運,親衛都在外面呢,一一接過,那邊等了一夜的馬長岐也趕緊跑了過來。
眼看著他們交接,他歪頭往那紙上看,可沒人理會他。
直至交接時,掉下來一頁紙,他立即去接。接到了手裡就轉身躲到一邊,小棠想搶都沒搶回來。
不過,看了就看了,小棠也沒再管。
親衛接了就走了,那執行力是無敵的,根本不用阮泱泱操心。
這邊,馬長岐看完了那張紙上的內容,好嘛,鼻子都要氣歪了。
拎著那張紙,手在抖啊,快步衝到內室門口,又不敢闖進去,「小姑姑,你這是羞辱,如此編排,毀我兄長名聲,你……」
紙上寫的啥?寫的就是馬夫人在大隱寺的那點事兒唄。
阮泱泱筆下那就是一個故事,完完全全以第三視角來敘述,不誇張,可也當真是如親眼所見一般。
「我可不是編排,難不成你以為我和昨日那些說瞎話的人在一個水平線上?這是我親眼所見,就在小陽城外的大隱寺。那上頭被下藥了的高僧也確有其人,我都敢寫出他的名字,你真以為我是胡亂編造的?來自東夷的高僧,原本受邀到大隱寺講經,這事兒千真萬確,不信你就去查。這位高僧在東夷算得上國寶吧,也在盛都的崇國寺講過經,我認識他。」從內室出來,阮泱泱步步緊逼,說話時也在笑,反而逼得馬長岐一個勁兒後退。
「我可做不出編故事害人的事情來,所寫字字是真。今天可以給你個機會,你去見見你那大嫂,問問她這些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你也可以去問問大隱寺的住持,問問他是不是你大嫂的幫凶。」她音調溫和,也並非咄咄逼人。
馬長岐拿著那張紙,表情可想而知。阮泱泱說的如此篤定,可見真不是瞎編排的。
坐在了椅子上,馬長岐深深地吸口氣,「看來,你們到了湘南,還真做了不少事。」小陽城,大隱寺,再到這陽州城。
阮泱泱不可置否,看著兩個丫頭把早膳送了過來,她也悠然在桌邊落座。
可以說她壞心眼兒,總的來說,就是壞心眼兒無疑了。可,這也是被逼的,誰讓這城裡的人說鄴無淵壞話呢。
他們的確是外地人,可即便是想在這湘南興風作浪,那前提也得是你們自身不乾淨啊。
平民百姓不是就喜歡八卦嘛,那她就好好的讓他們樂樂。
阮泱泱這一招,的確是非常有效,那些故事開始在城內流傳,本因為不得出城而有些惶惶的百姓,這回反倒因為這事兒而『娛樂』起來了。
八卦啊,尤其是下流的八卦,傳播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人們都喜歡這種帶顏色的故事,甚至,通過口口相傳時,會人為的往裡面添加些作料。以至於僅僅是一天過去,待得到了傍晚,那些故事就變得更為豐富了。
在三生館內,阮泱泱聽親衛說那些被『改編』了的八卦,面帶笑容的喝茶。黃是黃了點兒,但也充分說明了勞苦大眾在想像力這方面的無限潛力。甚至一時之間,她都覺得自己想像力匱乏,技不如人。
若把這筆桿子都遞到他們手中,這故事串聯起來,沒準兒能『流芳百世』呢。
反觀馬長岐,他真是被氣的……鼻孔都粗了。
不過,這不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嘛。昨兒阮泱泱聽到那些人編排辱罵鄴無淵,今兒就輪到他馬家了,這輪流轉的多快呀。
擺弄著手裡的青釉茶杯,阮泱泱歪頭看著氣鼓鼓的馬長岐,「彆氣了,說起來,這事兒是我不厚道了。此次若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將這事兒捅出來,畢竟和我沒什麼干係。事已出,如今也滿城皆知了,恰巧你兄長又外逃,他也管不得自己家中事。這樣吧,你去找和郡王妃,長姐如母,這事兒交給她處理最合適。」
「小姑姑這會兒打算放我出去了?」馬長岐沒啥好氣,這女人才壞呢。她把這見不得人的事兒宣揚的滿城皆知,這會兒又來安慰他,他真是……
「當然。馬公子這麼知禮又幽默,我很欣賞的。這外頭亂,你拋頭露面的恐怕也不太方便。我叫親衛送你過去,快馬加鞭。」阮泱泱笑的才好看,可在馬長岐那兒來看,卻是真氣人,可又拿她沒招兒。
擺明了她如何胡作非為,鄴無淵都縱容。你說,這讓他能怎麼辦?好,鄴家的人了不起,一個賽一個的壞,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