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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一個謎題解開了

    這雨淅淅瀝瀝的,窗子半開,帶著雨水的空氣順著窗子飄進來,但也是蓋不住這屋子裡一直散發的肉味兒。

    烤肉吃肉環節早就過去了,可是那塊大石板還在散熱呢,之前烤過肉,肉里獨有的油份還殘留在上面,這味兒啊,散不去了。

    阮泱泱作為一個長輩,此時盡展開明,小輩不願意說的,她真不會刨根問底兒沒完沒了。

    只是看阮小羽想說什麼,他說,她就聽。她不說,她也絕不追問。

    這阮小羽,細細說來,他可不是什麼平常富貴人家不知愁苦的大少爺。

    首先,他有個雜家爺爺,也就是阮老爺子,縱觀阮泱泱所見,那老爺子書房裡的書,就知是個什麼人物。

    其次,他父親,是阮正,征戰沙場的將軍。能做到和老將軍拜把子,必然不是尋常人。

    阮正的妻子,那也是知書達理的書香門第出身,不算什麼大學問家吧,可是讀過的書也相當多。

    從小,阮小羽不止有先生教習,還有爺爺和父母的影響,這不是個單純小白。

    只通過他的眼睛就看得出這小子心機深,再聽他說話,那有條有理的勁兒,就更能清楚這是個什麼段位的傢伙了。  

    他非常狠!

    當初,香城城破那日,阮家的確有另外一個和他同齡的男孩子,是他的好朋友。

    東夷的蠻兵殺進了阮家,阮小羽是會功夫的,提劍抵抗,還殺了兩個蠻兵。

    當日和他玩兒的那個男孩兒被殺了,他從自己的住處出來後,發現家裡人都倒在了血泊里,慘不忍睹。

    那股子同歸於盡的勁兒冒上來,可不跟瘋了一樣。

    從家裡衝出來,不躲著那些燒殺搶掠的蠻兵,反而是專門往上沖。

    他那時到底年紀小,受了重傷,也傷了根本。

    他自己都不知道當時癱在了城裡哪個角落,反正醒來之後,四下都是死人。

    那種滿目瘡痍,自己又不知何時會死的感覺,怕是一般人不會理解。

    這小子小小年紀,當時正值叛逆之期,又有一股魚死網破的勁兒,報仇雪恨的心,當即就放棄了去軍營尋求幫助的想法。

    就跟那乞討的乞丐似得,當時又戰亂,他混進了東夷。

    因為傷了根本,自己也清楚咋回事兒,到了東夷之後,自己主動去找了人牙子。  

    一看他那情況,人牙子必然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叫他索性把自個兒閹割了。這東夷啊,有個內丞府,多少人家把孩子賣進去割了一刀連命都沒了的。他這算是老天留一命,自個兒把自個兒清理乾淨了,賣進內丞府,有活路。

    狠就狠在這裡,他真把自己所剩的部分給割了,承受的痛苦沒人能知。

    被人牙子賣進了內丞府,他從最低賤的活兒開始做起,往上爬。

    僅僅這幾年的時間,他混到了如今這個地位,靠的可不只是自個兒把自個兒割得乾淨,還有一顆聰明的頭腦。

    他現如今就在那內丞府大總管的手底下做事,算得上是心腹之一。小小年紀,不知招惹了多少嫉妒眼色。

    他說的是很簡短的,大概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說起時看著也挺輕鬆的。

    看著他說話,表情,亦或是神態,並非是超越年齡的成熟。反而,有著他這個年齡特有的真誠熱烈,他是那種和他交談後,就會讓人喜歡上他的類型。

    外表啊,在極為聰明的頭腦中的確是可有可無。可是,聰明的頭腦再加上特別討人喜歡的外表,那就是有如神助,加持一般。

    給他倒了一杯水,阮泱泱輕輕頜首,看著他,她心底里是佩服的。  

    逆境中,不是所有人都能爬得出來的,精神和心理必然都得強大,否則,一個不慎就會墮入深淵。

    也未必每個人都生活在陽光下,世界上,也不存在這種人。

    陰和陽相對,可也共生。

    「有時間,回家看看吧。」看著他,阮泱泱輕聲道。

    阮小羽的眼睛和她真的極為相似,黑白分明,笑起來時,像藏了兩顆星辰在裡面。

    「嗯,有姑姑在,我倒是也不害怕回去了。」他點點頭,還是很乖巧的。

    他之前或許是害怕回去,但也興許是不能回去,身在內丞府,一旦離開,之前所有的一切可能都白費了。

    拍了拍他的手臂,他轉而握住了她的手,「姑姑,以前,羽兒有許多的不懂事。你病了,我總是覺著你是裝的,就為了叫全家人都關心你。可是後來,我知道了,你是真的病了。想關心你,又不知該如何關心,同時也沒機會了。」

    他說的這些,阮泱泱都明白,他那時是個小孩子,處於青春期,正是躁動逆反,又懷疑一切的年齡。

    這原主大概是抑鬱,精神狀態不佳,總想尋死,他這孩子自然是理解不了。  

    至於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抑鬱,阮泱泱就更不知了。

    「一時想不開,歸根結底,就是年紀小。如今長大了,想想那時,還是蠻可笑的。」阮泱泱微微搖頭,必然是一言難盡,她若門兒清,非得跟所有疑惑此事的人都解釋清楚。

    「是因為成泰古貨商行家的謝公子吧,其實我知道,我娘和祖母私下裡偷偷說,被我聽到了。祖父不同意,姑姑還打算和那謝公子私奔來著,倒是那謝公子懼怕我父親威名,不敢。姑姑一氣之下回來,就病倒了。」阮小羽小聲的說,又忍不住笑。

    想想那時阮泱泱才多大,就懂得用私奔逼家人同意,現在想來可不好笑嘛。

    阮泱泱哪知道會是這茬兒,瞳孔都跟著放大了幾分,鬧了半天,是因為這個抑鬱的!

    沒出息!

    「都過去了,卻是可笑。」她附和的嘆了一句,轉手去拿茶杯。無意間對上鄴無淵的眼睛,好嘛,他這眼神兒,活像個怨婦!

    和她四目相對,他就收回了視線,那神態,用腳後跟兒瞧都知道是生氣了。

    輕輕地嘆口氣,喝水,阮泱泱又詢問他下回何時有時間出來。必然還是安全為主,所有事情都可以延後,安全第一。  

    的確,今日出來,是正趕在他休息。他來這酒肆喝酒吃肉,內丞府的衛兵都是知道的。

    再出來,不太容易了。

    阮泱泱也理解,同時告訴他要保護好自己,現如今他們姑侄倆重逢,必然還是要共同回香城阮家墓地一趟的。

    阮家只剩下他們兩個,更需好好保護住性命才是。

    阮小羽乖巧的答應,時間到了,他得回去了。

    起身,從懷裡拿出個藏得嚴實的錦盒,送給了阮泱泱。

    「這是赤璽,世間難尋的玉料。前些日子得了一塊,便做了鐲子,送給姑姑。」他說,那種小孩子得了好物,要送給家長的喜悅。

    打開錦盒,裡面果真躺著一個鐲子。赤璽,紅的像火燒雲,隱隱的,泛著星星點點,極為好看。

    這種玉料,的確是難得,昂貴不說,有時有錢也未必買得到。

    她這侄兒,還真是有錢呢。

    直接戴在了手上,正合適。

    阮泱泱晃了晃手腕,阮小羽也笑了,「很適合姑姑。」

    拍了拍她這親侄兒的肩膀,做長輩,是有好處的。  

    臨走時,阮小羽向鄴無淵道別,還是沒叫姑父,非得叫鄴大哥。

    看得出,鄴無淵還是想矯正,但阮小羽披上潮濕的披風就走了。

    那樣子吧,真有點兒小孩子的彆扭勁兒,可又不討人厭,只讓人覺著好笑。

    房門關上,阮泱泱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赤璽鐲子,隨後道:「這小子這些年,八成貪了不少錢。不過,倒也不算犯錯誤,貪敵人的錢,不算品性不端。」

    鄴無淵站在她旁邊,微微斜著眼睛看她,「猜得沒錯,他的確是貪的厲害。在內丞府,那大總管是大貪,他就屬二。」

    阮泱泱輕輕頜首,「確實非常有本事,瞧他那小樣兒,就知道心眼兒跟藕眼兒似得。」

    鄴無淵幾不可微的搖頭,算她看得准,他們家人,沒個省油的燈。

    離開酒肆,外面的雨還在下,滿身的煙火肉味兒,風都吹不散。

    鄴無淵撐著傘,將阮泱泱籠罩在傘下,倒是他一半的肩膀露在外,也不自知。

    別看下雨,街上人還是挺多的,人來人往,穿的整齊,頭髮梳的也分外利索,一絲不苟的。

    走著走著,鄴無淵忽然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那謝公子是不是在香城城破的時候就死了?」  

    他忽然間問這個,阮泱泱還慢半拍反應了一下,誰呀?

    啊,想起來了!

    「我怎麼知道?」問她,那還不如去求神呢。

    鄴無淵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似得,不再問了。

    他不吱聲了,阮泱泱又扭頭去看他。這一看,眉頭也不由皺起來了,「你少弄那副表情啊,那什麼謝公子……我真不記得了。長什麼樣兒,也記不清了。這麼說吧,我眼睛看不見那一次,好像真是水進了腦子,之前的事兒啊,都記不清了。你若現在問我,兒時都發生過什麼,我一時還真說不出來。」

    「私奔,鬱鬱寡歡,尋短見。很難想像,你會為一個人做這樣的事。」這是鄴無淵無法想像的,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可實際上,她做過。這就不得不讓他去聯想,她當時得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什麼程度,才會做出那麼多不理智的事情來。

    當然了,想過了之後,他就是嫉妒啊!

    不是一丁點的嫉妒,是超級嫉妒。

    阮泱泱真是無話可說,不是她幹的事兒,被扣到她頭上,把身邊這祖宗惹生氣了,她還得解釋。

    冤枉啊!  

    扭頭盯著他看,阮泱泱幾次動嘴角,想說,又覺著不合適。

    「這麼說吧,有些人,即便再聰明,也是會在某些心理和生理較為特殊的時期,做一些連她自己都難以理解的事情。但是,做了錯誤的事,是會遭到報應的。後來,我眼睛差點瞎了,那不就是報應嘛。那應當是老天的警示,警示我,有眼無珠。」阮泱泱邊歪頭看他邊輕聲說道。她倒也不會去過分的詆毀之前那個阮泱泱所做的一切,儘管不苟同也是真的。

    可是吧,青春萌動的時期,一切的衝動行為,又都不該被鄙視,人所必然之經歷嘛。

    鄴無淵掃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很少能有人如將軍這般,長情且專情。少年情動,最為熱烈,點簇一抹,便如荒野燎原。」阮泱泱抓著他手腕,這些話,也的確是發自真心。在她心裡,鄴無淵就是這樣的,也是叫她最為內疚的,她不及他。

    「少年情動,的確是最為熱烈。為此,可舍掉性命,數次尋死。」他淡淡接話,把她形容他的話套在了她以前的事兒上。

    阮泱泱真是無言以對了。

    甩掉他的手,她長嘆口氣,「我說我不記得了,就是不記得了,絕非騙人。我那好侄兒啊,真是會給他姑姑添堵。」他揭穿了一個她久久弄不清楚的謎題就算了,還叫鄴無淵知道了。  

    誰又能知道,持穩的大將軍鬧起脾氣來,這麼難搞。

    似乎是阮泱泱這話起了作用,鄴無淵可不又想起阮小羽管他叫大哥死活不叫姑父的事兒。

    扣住她的手,晃了晃,另一手穩穩地撐著傘,

    「真不記得了?」他問。

    「我要記得,你覺得還有你什麼事兒?真不記得了,今兒我那侄兒若不提起,我自己都不記得當初是為何尋死覓活了。」搖頭,持續的解釋。

    「不記得了,那就當這事兒從未發生過。」他想了想,說道。

    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也是絕了。

    阮泱泱忍不住彎唇笑,但又不太好笑出聲。

    「在我的記憶里,本來就從未有過這事兒。」不是她的經歷,無論如何也安不到自己頭上來。可是,又不得不頂包。唉,誰也無法體會她的感受。

    瞧她的確是解釋的有點兒不耐煩了,鄴無淵也不再說了。當然了,心裡頭還是嫉妒的,持續的在冒酸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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