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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很涼,仿佛無關於己:「當初本尊剖出了自己的靈根,生挖了仙核,燒了那副軀體,最終浴火焚魂多日,才得以煉魂入竅,換來這副一無所有、什麼也不是的身體,變成今天這幅模樣。」
「我如今靈力不純,連魔核都尚未凝結……」他竟自爆了根底,無所謂一般,冷冷對顧懷曲道,「你要我拿什麼救他?」
顧懷曲眸中短暫的微縮了下。
這些事他從未聽聞。
郁承期眼底極冷,睫毛漠然低垂,冰冷諷刺地嘲道:「都是因為你,本尊才會吃這麼多苦……你竟還想讓我出手幫他。」
顧懷曲眉心不安地動了動。
他始終不知道郁承期的修為幾何,更不知道,他如今連魔核都未成……心緒極其複雜的沉默了下來。
過了良久,他動了動唇,毫無波瀾的啞聲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郁承期眉心微跳,掀起眼皮,想去看顧懷曲的表情,可顧懷曲已經轉過了身,注意力一心只在瀕臨魔化的韓城身上。
那股氣恨又在胸腔里燒了起來。
郁承期閉了閉眼,胸口深深起伏了下。
他不是恨顧懷曲無視他。
他知道顧懷曲向來是這樣的人,仁慈心善,又倨傲倔強。既然要救韓城,顧懷曲哪怕拼死一搏,咬著牙榨乾了自己的仙脈也會去救。
他只是覺得憑什麼??
顧懷曲堂堂讓清仙尊,仙界之主,憑什麼要這麼做?區區一個韓城比他重要嗎?為了區區一個弟子,值嗎?他就這麼喜歡捨身取義,慷慨赴死?
簡直不可理喻!
郁承期簡直被氣笑了!
他恨不得掐死這個傻子。
可理智又讓他十分明白,他當年是為什麼唯獨對這樣一個人情有所鍾,為什麼會被這個人刺得千瘡百孔,又是什麼在勾著他這個爛至骨髓的人,讓他一忍再忍。
……只是忍到如今,郁承期不想忍了。
他跟顧懷曲對立至今,實在覺得乏了。
滔天惡欲在他胸腔翻滾,讓他止不住的妄念橫生。
他抬起手,倏然鎖住了顧懷曲的靈力!
隨即伸出雙臂,從背後摟緊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極具壓迫感,將人緊緊圈進懷裡,不設防地,低頭將臉埋入顧懷曲的頸窩,呼吸粗熱蠻橫,刻意要壓制著他一般,姿態粗野禁錮地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氣息。
顧懷曲虛弱滾燙的身子猛地一顫,瞬間狠厲皺緊了眉,手指攥緊了,瞬間勃然發怒。
卻聽郁承期忽然在他耳邊開了口,聽來倦懶,又帶著幾分陰翳認真:「師尊,算啦……」
「如果你救了他,你的靈脈就廢了,徒兒不想看你這樣,所以我願意幫你……只不過這個代價很大,我想拿師尊的命來做交換。」
顧懷曲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他是想殺了他?
郁承期鼻尖在他頸間輕蹭了蹭,低沉狎昵地緊貼著,濃烈狂妄地占有欲一時湧上心頭,竟令他腦中一熱,做了毫無意義的決定,涼森森道:「師尊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玩意……」
「所以,你願意將自己抵給我嗎?從今往後,師尊生死都得是我的。自此仙界仙主,歸為帝尊座下,為帝尊所管。」
「……這個交易,你覺得如何?」
第59章 驚變(一)
屋內的氣氛壓抑至極。
未至凜冬,卻有寒意在砭人肌骨。
顧懷曲面色很平靜,背對著他,微皺的眉心毫不起眼,看不出任何情緒,沉默著未置一詞。
靜了良久,竟沒有拒絕。
郁承期本該是高興的。
可真當顧懷曲答應的那一刻……他忽然又覺得一陣乏味。
顧懷曲本就是他的人,本就受他所控,只要他想,顧懷曲敢拒絕他什麼?
……自己是在圖什麼呢?
……
最終,韓城還是被救了回來,暫時昏迷不醒。
郁承期這一整日心思沉鬱,陷入一種暴躁又無從下手的情緒,甚至倏忽覺得茫然,連自己的心思也摸不透了。
在前半輩子,郁承期苦修了十年,走的是與血脈截然相反的仙道。那些年他晝夜顛倒,尚不知命運弄人,只為了練就一顆強盛蠻橫的仙核,從而練成蓋世修為。那時的他還怎麼也料不到,十年之後,他會將這枚所謂的仙核當做恥辱和笑話,血淋淋的用刀子剜出來,生生踏碎自己編織數年的好夢。
那顆仙核於他而言不僅是恥辱,也是三年前,他給自己留的唯一一條退路。
郁承期曾經想過——
假如他魔核不成,不想被靈流撐破,爆體而亡……那麼這顆仙核,還有最後一個用武之地。可以救他一命。
就算他不能徹底回歸魔道,可也不至於會死。
而如今他為了救韓城,已然讓對方將這顆仙核吞了下去。只有壓住魔氣,韓城才能活。
所以郁承期的退路已經斷了。
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麼登入魔道極頂,要麼死。
郁承期一時心緒複雜萬千,又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悲憫可憐。他為了顧懷曲,為了顧懷曲執著的仁慈大義,把自己的退路都活生生斬斷了。
可他當初不是那麼恨顧懷曲的頑固冷血嗎?
他當初不正是因為自己的自私自利,所以才發瘋似的想要報復顧懷曲?不正是因為,他眼裡容不得沙子,受不得背叛,見不得他一腔掏心掏肺的好意換來冷冰冰的殺念,所以才想置顧懷曲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