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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承期又開始笑,莫名有幾分狹促。

    接著很認真地問:「那……我現在,有做您徒弟的潛質嗎?」

    顧懷曲清清冷冷,毫無破綻:「你潛心修煉罷,日夜勤勉,大約就有了。」

    ……

    經過讓清仙尊的「私相授受」。

    一年之後,郁承期順理成章入了讓清殿,成了他的弟子。

    也就是在後來日復一日的相伴中,郁承期開始意識到,自己究竟遇到了怎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顧懷曲對待弟子算不上親近,總是若有若無的帶著股疏冷的距離感,可實際上,這並不能掩蓋他本質里的溫柔至極。

    顧懷曲會關切弟子,卻不露於表面,會扶持百姓,卻從不在人前。世人眼裡,他像是天上那輪遙不可及的寒月,可掬一捧清水映出倒影,才發覺他好似從來都在人間。

    顧懷曲真正擁有一身清正傲骨。

    是郁承期所遇形形色色中,唯一能感覺出不同的那一個。

    有時候,郁承期能切身察覺到,顧懷曲的確不喜與人來往,但對自己又有些縱容,因此很少會拒絕自己。於是他就仗著這一點,不知收斂,總是裝作不經意地黏上去。  

    他曾經私心中想要在這宗門裡得過且過,可時間久了,終歸還是騙不過本心。

    他的師尊那麼好。

    他怕他只是在可憐自己。

    他開始晝夜不息的修煉靈脈,去藏書閣里挑燈夜讀,疲憊時就睡在鋪滿書冊的桌案前,天未亮又趕去演武場增健體魄。

    但郁承期並未覺得累。

    相比於顧懷曲,他這些因為狎密又自私的心思所付出的努力,好像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時顧懷曲才剛剛及冠的年紀,身上的重任卻比誰都要多。他是弟子們眼裡無所不能的師尊,是山海極巔剛正不阿的顧仙師,是仙界威名赫赫的讓清仙尊,每日每夜,他面前的卷冊堆積如山,這些擔子幾乎壓垮了他。

    郁承期有時會去想,他還只是個剛及冠的少年,這麼重的威名和責任,真的該由他來承麼?

    於是後來,他為了顧懷曲去學習廚藝。

    郁承期能做的只是微乎其微,他只是個弟子,好像並不能替顧懷曲分擔到什麼。

    無論春夏秋冬,顧懷曲總是案牘勞形,疲憊地睡倒在堆積雜亂的桌案前。

    夏日裡,郁承期怕驚醒了他,就只悄悄在那瘦削的肩上披一層薄衣。  

    可冬夜裡天氣太寒,郁承期怕他受了涼,總不能再放任他睡下去,索性膽大包天,將他的師尊抱起來送回床榻。

    起初的時候,顧懷曲會醒,會皺眉呵斥他無禮。但後來時間久了,郁承期屢次不改,顧懷曲竟也慢慢習慣了。

    他從最初的一碰便驚醒,到後來嫻熟的被抱起來也能安穩的繼續沉睡。

    有時顧懷曲朦朧中睜開眼,看見郁承期的臉,便會不自覺心安理得的閉上眸,沉沉睡過去。

    好像見到是他就安心了一樣。

    時間如白駒過隙。

    轉眼六年。

    郁承期成了山海極巔名聲赫赫的鎮宗弟子。

    顧懷曲,也成為了比年少時更加光風霽月的極頂仙師。

    郁承期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們在日漸決裂前一同度過的那個新年。

    那日夜空涌著紛紛密密的大雪。

    橙紅色燈籠高懸於天,被映暖的雪白布滿了整座山海極巔。

    讓清殿的弟子們一起圍坐在暖意融融的大殿裡,滿桌珍饈美饌,中央還放著一盞辣湯沸騰的火鍋,鮮香滾沸,咕嚕咕嚕地竄起熱氣,將滿室吵嚷嬉鬧蒸成一片火熱。  

    郁承期緊挨他的師尊坐在一起,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眉眼低笑著拽他的衣袖:「師尊又長大一歲啦,這麼好的日子,也不打算喝酒嗎?」

    燈火通明下的顧懷曲,鼻樑柔膩而挺拔,燭光好像將他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暖亮淺薄的光,輪廓清冽柔和,好看得不像話。

    顧懷曲抿了抿唇,回答他:「我從不喝酒。」

    「為什麼?師尊不喜歡酒的味道嗎?」

    郁承期晃著杯盞里的波光瀲灩,偏過頭瞧著他笑:「那就太可惜啦。不過師尊總不該滴酒不沾……人生在世,難免會有喝酒的時候。」

    顧懷曲問他:「譬如呢?」

    「譬如……」郁承期沉吟了下,垂下眸。

    隨即挑起薄唇淡淡地笑:「成婚。」

    他手裡拿著那盞酒杯,光影瀲灩下,仿佛喜酒的紅。

    再抬眼時,眸子裡好似淌著不知名的光澤,無意般的看著顧懷曲,嗓音又沉又緩,莫名有些珍重地笑意:

    「假若師尊喜歡誰呀,就一定會跟那個人,一起喝上一杯酒的,對嗎……師尊?」

    第67章 他是本尊的師尊  

    ……

    少年時的夢好像無窮無盡。

    日復一日,郁承期接連夢到那些年的往事,可睜開眼,見到的又是冷清清的魔宮。

    他望著不甚熟悉的窗外,記起自己已經魔界高高在上的王了。卻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有盡頭。

    這日,殿外忽然有人來報。

    魔宮外有山海極巔的人前來求見郁承期。

    聽說來的是楚也和宋玥兒,郁承期竟還有些意外,沉吟片刻,還是准他們進來了。

    郁承期這些日歇息不好,夢裡只覺得疲憊,夢外又暴躁難安,只有親自手刃那些叛黨時,報復的快感才會讓他覺得好過一些,因此手上總沾了血,整個人氣質更顯幾分陰鬱難近。有時只一抬眸,身邊的侍從便會嚇得瑟瑟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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