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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道驚雷。
在場的楚也與宋玥兒心頭皆是臉色驟變。
楚也駭然又不可置信:「大、大師兄,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可能……」
「不止是我!!」韓城緊緊閉著眸,不理會旁人,雙手在身側緊攥成拳,滿面蒼白無色,聲聲追問猶如厲刺,「還有師尊座下的所有弟子,我們五人體內皆被種過魔核,我們,都是魔……對嗎?」
身旁兩人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震顫!
顧懷曲垂目看著韓城,眸中清清冷冷,無悲無喜。
「師尊當年並非看中了弟子的資質,只是因為弟子受魔氣所侵,因為師尊……是上任仙主所留的血脈……」他仿佛賭上一切,徹底孤注一擲,嗓音悲腔分明地睜開眼,咬牙才忍住了顫抖,「您其實是仙主,對不對?」
猶如重重一錘砸落!
韓城的話徹底震撼了周圍幾人,楚也與宋玥兒心神俱震,說不出話,門外還有三三兩兩的隨侍弟子,如被噎住了喉嚨,駭愕瞪大眼睛聽著。
無人敢言,殿內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屋內一隻幼小的黑貓走出來,豎瞳陰厲地盯著他,站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不動了。
「師尊。」韓城仍在繼續,喉中顫抖哽住,沉重巨大的壓抑感令他直不起身,滿目困頓悲愴之中,好似留存著最後一絲岌岌可危的希冀,緩緩抬頭,看著顧懷曲,看著他曾經最信最重的師尊,祈求他開口,「我說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否請您……回答弟子。」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在了顧懷曲臉上。
或是不可置信,或是陰鬱寡淡,一道一道如同銀針,逼迫著他回答。
殿內的氣氛沉得像浸了水,令人幾欲窒息,顧懷曲不為所動,立著一身清貴淡漠的傲骨,鳳眸淡淡低垂,看著跪在面前的韓城,骨瓷玉白的面容猶如冰魄。
淡漠開了口:「你從何而知?」
「!!!」
「……師尊?!」
如同晴天霹靂。
顧懷曲沒有否認,便是變相的承認了,周圍的弟子身形搖晃,面色倏地蒼白。
郁承期豎瞳微眯起來,只覺得牙根泛癢,暗恨這塊冥頑不靈的木頭!
楚也不相信,還欲掙扎:「師尊,您什麼意思?大師兄說得都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宋玥兒也唇色慘白道:「是啊,師尊,我們跟隨您修行多年,一直修的是仙道,假若真有什麼魔核,我們豈不是兩氣相衝,早該爆體而死了!怎麼可能會是魔呢??!」
顧懷曲眸中低沉微動,對他們置若罔聞。
「韓城,回答為師,你究竟從何而知?」
韓城已是徹底泄了氣,面色死寂般灰敗,閉目喃喃。
只答了兩個字:「……夢中。」
夢中。
一夢,得以窺見所有,使他與走火入魔只差了一線之隔。
周圍人仍沉浸在這場巨變駭聞中,皆是覺得荒謬,唯有郁承期聞言豎瞳微顫,驀地色變。
「什麼?」顧懷曲低蹙了蹙眉,不得其解。
他本想再問,剛張了張口,卻見韓城睜開了眼,眸中渾光黯淡,仿佛心死,抬起頭來看他,質問道:「師尊,為什麼?您明知弟子這些年是如何度過……」
「當年我舅舅叛道離經,背棄仙道,做了魔族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我北城韓家自此成為恥辱,家中弟子三代不配再入仙宗……您既是仙主,為何還要收下我?」
顧懷曲微微皺眉,似是沉思,喃喃道:「北城韓家?」
「當年舅舅暗中與魔族勾連,連奪三座仙門,殺人如麻,就連我韓家也不曾放過……我家門上下三百餘人,悉數被他暗通的魔族絞死,個個死無全屍。如今他雖然已死,可背後的主謀仍在!」
「師尊……您明知我這些年來,一直痛恨魔界,怨恨魔族,無時無刻不想報仇雪恨,生啖仇人的血肉!可您,為什麼……」他說到此處,忽而哽咽了,雙眼赤紅髮顫,「為什麼……還要隱瞞於我?我恨了這麼多年,如今你卻告訴我,我便是魔……」
「師尊,您可是我的師尊啊……你可曾考慮過弟子的感受嗎?」
顧懷曲眸中驀地輕顫。
他看著那張悲痛欲絕的臉,嘴唇微動了動,眸底隱隱有所觸動。同樣的責怪,同樣的怨恨,仿佛又一輪重蹈覆轍,出現在他的弟子身上,可這次卻遠遠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抑制住微顫的指尖,緩緩抬起手,想要去摸他的發頂。
「韓城……」
顧懷曲本想說話,韓城卻已心如死灰,猶如被血淋淋的生挖了心臟,連同這數年的師徒情誼付之一炬,閉上了眼:「不怨師尊。」
他灰敗沉冷,言語像劃下一道徹底的界限:「都是弟子……無能。」
指尖停在他頭頂半寸之處,仿佛被隔了一道屏障,驀然頓住了。
可是為師,不知這些……
當年韓城不願向旁人透露有關身世的一切,顧懷曲便也真的不去打探,不曾過問,他天真地以為自己尊重了弟子的意願,是在護他。
而如今,他終於知道郁承期罵他的話句句實屬。
他大抵……真的不是一個好師尊。
顧懷曲微垂的眼睫下情緒翻湧,眸底黯了光,收回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