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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崽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是顧懷曲的氣息,和貓崽本身淡淡的奶香融合了在一起,莫名叫人安心又睏倦。
於是轉眼之間……
第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
等到顧懷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外面早已天色大亮,不知幾時。
他眼前是陌生的大殿和十分生疏的身體,好久才回想起來。
待到恢復清明,第一時間便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整個裹住,抬起眼,就看到那人棱厲的下顎正抵著他頭頂,安然地睡在一旁,一副安安穩穩、理所當然的樣子。
「……」
顧懷曲神色複雜。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從手掌的桎梏中鑽了出去。
懷中一空,郁承期立刻醒了,惺忪中下意識地一把抓住顧懷曲的後腿,好像生怕他逃了似的。
「……師尊,你醒了?」
郁承期嗓音還帶著初醒的低啞,清醒了一些,大概是想起如今的顧懷曲根本沒有力氣從他身邊逃走,很快鬆開了手。
他仍舊維持著姿勢躺在床褥里,墨發散亂的鋪散在枕上,鼻尖輕輕翕動,昨晚那股味道還在鼻間縈繞著。看見顧懷曲,他眸中不自覺地微微泛光,低低地笑:「師尊身上好香。」
「……」
這個混帳!!
顧懷曲眉心猛然一跳,睜眼第一句就聽見這話,頓時感受到冒犯。
赧然怒視過去。
「感覺好些了嗎?」
郁承期不太會從一隻貓的臉上察言觀色,對他的生氣毫無察覺,戳戳他毛茸茸的頭,語氣低軟:「昨晚我替師尊灌了不少靈力,應該不會痛啦。」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懷曲覺得大約是自己如今的形貌太柔軟可欺的緣故,郁承期的語氣軟得不像話,動作也和以前一樣沒規矩,簡直像在哄貓貓狗狗。
顧懷曲沉著臉,還是稍稍感受了一下。
的確沒有那麼難受了。
但這種舒緩的感覺,大概也只能短暫地維持幾個時辰。
郁承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師尊需要喝我的血。」
顧懷曲沒反應過來。
郁承期緩緩坐起身,身上的衣袍始終沒脫,已經有些褶皺,繼續道:「弟子昨晚想過了,既然當初師尊把血澆注在魔核上都可以傳遞靈氣,那直接喝下去,應該也一樣。」
他垂了垂眼。
眸底有幾分陰沉:「其實我原本想過把師尊送回去,畢竟六界之內,很難再找到像山海極巔一樣靈氣充沛極盛的地方,師尊是仙主,你活過來了,他們也自該裝作慶幸,夾道歡迎。」
「但我不想這麼幹。」
他沉聲道:「江應峰和那些長老……他們沒有一個真心是待你。」
顧懷曲心頭一跳,抬起眸來審視他。
郁承期對上那雙湖藍色的眼眸,本想伸手抱抱他,又沒敢這麼做。
最後只伸出了手指,捏捏他的貓爪,輕聲說:「我已經全都知道啦。」
「師尊,我們誰也不要見,就偷偷留在這裡修養,好嗎?弟子把這些年發生的事全都說給你聽。」
顧懷曲眸中那股異樣又涌了上來。
略微動了動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郁承期在他面前好像沉穩了不少,心性也收斂了許多。
甚至暗自改了自稱。
記得從前,郁承期還在山海極巔的時候,一直對顧懷曲自稱「弟子」,那是出於一個徒弟對師尊的尊敬。後來他得知了帝尊的身份,變得肆無忌憚,口裡的自稱就成了「徒兒」。因為他覺得「徒兒」聽起來,遠比「弟子」要親近許多。
而如今,他又不動聲色的改了回來。
他小心翼翼,恨不得把顧懷曲護在掌心裡,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衝撞。
因為他知道顧懷曲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師尊,好得讓人心疼。
顧懷曲傻兮兮的向死而生,好像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冷冰冰的救世工具,他刻意迴避,克制著對任何一個人的感情。好像只要這樣,死後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會有人惦念他,也不會有人為他傷心難過。
在顧懷曲死去的那三年中,郁承期時常覺得自己不配再待在顧懷曲身邊。
可轉念想想,顧懷曲好像又只有他了。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全部真相、又真心喜愛顧懷曲的人。
其他的人要麼一無所知,要麼只是拿他當做一個將死的工具。顧懷曲沒有親人,沒有道侶,他身邊的那些弟子、友人、長輩,沒有一個真正了解過他。
郁承期承認自己雖是個爛人,可他至少真心喜歡顧懷曲,也曾一步一步地去靠近過,觸碰過。
如果能彌補顧懷曲的人不是他。
那也一定不會是別人。
顧懷曲沉默了良久,沒有做聲。
半晌,突然退後一步,排斥一般,將爪子從郁承期手裡抽了出來。
「……師尊?」
郁承期手中一空,微頓了頓,眼眸微黯地看著他。
……也對。
他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顧懷曲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他。
郁承期已經決意要補償他的師尊,儘可能去彌補師尊曾經缺失的一切。如果顧懷曲不肯原諒他,那一定是他做的不夠好。
郁承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真的起身去找了一隻小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