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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喧鬧聲喳喳不斷,他背對著郁承期,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精怪們雖然聽力不好,但也尚有幾分聽力,顧懷曲之所以跑到這裡來,無非是想叫郁承期閉嘴。
郁承期輕嗤了聲,索性也不說了。
他找了個地方隨意坐下,餘光瞥著顧懷曲。
可顧懷曲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沒過多久,精怪們逐漸安靜了,但卻沒動,全部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聚精會神,注視仰望著前方的泉水。
四周只剩下泠泠流淌的水聲,泉中央的水咕咚咕咚冒出來,又如銀絲傾瀉向四周,綿細悅耳。
它們似乎都在等待什麼。
倏忽,頭頂投下來一縷銀光。
顧懷曲抬頭,發現山洞頂端有個不起眼的洞,通過洞眼望去,可見外面的天際。而那縷銀光,正是星月斗轉之時,恰逢明月當頭,猶如天降明燈一般順著小洞灑下的一束光。
他心念一動,忽地意識到什麼,立時掐指一算。
——果不其然!
明月正入此間,天時地利相應,泉水靈氣大盛,是一年僅有一次的機會。
這群精怪等的就是此刻!
與此同時,郁承期也忽地感到不對勁,一股靈氣驟然出現在前方,牽動了他體內本能的感知,奇異又熟悉。
那是……
銅鏡碎片的氣息!
第47章 本尊好像…做錯了什麼
不出意外,碎片就藏在泉水內。
郁承期正要開口,忽然,泉中一陣刺眼的寒光盛綻,強盛飽滿的靈氣無意中激起了碎片的共鳴,虛空徒然劃開一道巨幕!
如同之前在魔洞中一樣,碎片中印刻的景象再度浮現——
聽見動靜的精怪們愈發激亢了。
郁承期眸色微變,又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了吟風經棠。
這次所見的景象是在一座豪奢敞闊的樓閣里。
銅鏡擱置在桌子上,導致視角有些奇怪。
隨著咯吱一聲房門打開,視野里出現一個白衣玉袖的男人,推開門的一瞬,他神色似乎略微沉寂,俊美冷峻的面容生生透出一股股寒意,眉間皺起的模樣與顧懷曲有六七分的相似。
接著合上門,朝著屋內走去。
屋裡厚重的檀木書架排排羅列,像是一間書房。
吟風從桌旁擦身而過,凜冽拂動的白衣走到書架旁,從架上抽出幾本書,一一翻看。
因為背對的緣故,郁承期沒能看清他的神情。只見到他翻閱著手中的書,書頁急躁地嘩啦啦作響,似乎越翻越怒火中燒,視野中隱約可見他攥得青白的骨節。
不知看見了什麼,他背影越忍越怒,最終忍無可忍,砰地將書擲在地上!掌心徒然竄出灼熱滾燙的靈力,火光騰竄,猛地點燃了整座書架!
火勢雄起,直竄上屋頂。
伴隨著烈烈火海,木頭被燒得劈里啪啦響,焦黑中冒出滾滾濃煙。
很快地,有腳步聲遠遠聞訊趕來,緊促焦急,房門砰地被猛然推開——
經棠倉促間青絲被吹得有些凌亂,眼瞳微震,望著屋內的人。
屋外灌入的風和屋內熊熊的火吹掀他的衣袍,衣襟微敞,可見半分的慌亂,在與吟風對視的瞬間,他臉上極快地恢復了平靜,瞬息的神情仿佛只是錯覺。
郁承期還是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
上一次見他時,他在山巔沾滿了血污,而眼下卻如一盞剔透琉璃。
屋內明晃晃的火光映著,在他臉上鍍了淡淡一層釉色,一襲緋紅描金的長袍,青絲黑如濃墨,襯得人如琢如磨。一眼看去,怎麼也不會令人將他與傳聞中的魔頭帝尊聯繫在一起。
火光映在經棠的眸底,將漆黑的眸染成了焰色,異常平靜。
吟風逆著光,回過頭來。
此刻那張陰雲密布的臉龐更顯沉鬱,烈火灼盡了他一身清冷,身後滔滔火光正如他洶湧的怒意,眸底灼紅,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經棠,你好大的膽子!」
轟隆一陣巨響。
背後書架不堪燃燒,攜著滾滾黑煙倒塌了一角。
經棠眉眼帶笑,極是輕鬆地問:「怎麼,見不得我好嗎?」
吟風瞬息被激起怒火,眉宇含恨道:「邪門歪道在你眼裡是好?!經棠,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你信不信,倘若有朝一日你走火入魔,你手下那些人會第一個將你吃得骨頭都不剩!你為何偏要自作孽?是還嫌你如今的處境不夠水深火熱嗎?!!」
經棠不為所動,偏了偏頭,似乎很是愉快,眸中沉著溫軟明朗地色澤:
「所以啊,我已經掌握了控制他們的秘法,只要我的靈脈尚存,他們就永遠也逃脫不了。從今往後……再也沒人敢覬覦本尊的位置了。」
吟風沉怒道:「你這是在毀你自己!」
經棠固執地笑,火光在他眸底沉沉爍動:「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是毀呢?」
「吟風,你出身名門望族,而我不過一散修,你有師尊兄弟,可我卻沒有。你不是我,我做的事你也不會懂。」
看著吟風那張暴怒冷厲的臉,經棠仍是笑著,略微垂下眸,纖長細密的眼睫濃如鴉羽,自顧自地繼續:「沒辦法呀,我真的太怕自己有一天會從高處摔下來了。見慣了一落千丈、失去所有的人,我很怕自己會變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