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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賴顧懷曲脾氣太大,害得他都怕壞了。
燭光昏黃,紗幔將床榻籠罩成一片朦朧,夜色已經很深了,他側臥在床褥里,懶洋洋地將臉埋進那一身雪白的毛。
鋒銳的臉側陷入了一層陰影,他鼻尖輕輕地蹭了蹭對方的後頸,依戀又倦懶似的,輕聲喃喃:「師尊,弟子聽你的,再也不混帳啦……」
「快點消氣吧。」
……
魔宮裡風言風語傳遍了,對這座寢殿的主人生出無數種揣測,郁承期也沒有去管。
他不是故意賴在顧懷曲床上的。
他只是怕顧懷曲夜裡會疼,為了方便隨時灌注靈力,所以才會不守規矩的跟他的師尊擠在一個被窩。
反正他又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最多是在顧懷曲睡熟以後,短暫地摟在臂彎里抱上一會。
這段時間裡顧懷曲的情況好轉了不少。
當年郁承期第一次恢復人形,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而顧懷曲如今有他照顧,一定好得比他要快。郁承期抱著這樣的想法,每日儘量待在寢殿裡,溫養著一隻白茸茸的貓,就連公事也會拿到這裡獨自處理。
顧懷曲醒著的時間慢慢變長了。
漸漸發覺……郁承期好像變得異常依賴他。
郁承期會有意詢問他一些政事上的事情。
不是開玩笑,而是很認真的將那些問題念給他聽。甚至將那些魔臣們的奏摺拿到他面前看,問他這樣好不好,那樣行不行。
郁承期的理由也十分有理有據——
顧懷曲是他的師尊,只教過他做人,卻從沒教過他該怎樣去做一個帝尊。
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如果沒有顧懷曲的肯定,他怎麼知道他所做的是對還是錯?
「……」
顧懷曲為此感到慍惱,並且十分不自在。
他是仙主,而郁承期是帝尊,他們之間終究橫亘著一道鴻溝,魔界之事輪不到他來插手,郁承期的所作所為,根本是在背叛魔界的規矩。
顧懷曲試圖置之不理,可他險些忘了——
郁承期向來厚顏無恥,慣會甜言蜜語!
何況如今的郁承期不再是口蜜腹劍,而是真心實意地敬重著他,心悅著他。沒有了從前的譏諷鄙薄,一個溫眉順眼好似當年那個少年的郁承期,就好像一頭活蹦亂跳的鹿,肆無忌憚地撞著顧仙師的軟肋。
顧懷曲並不覺得多麼愉快,只感到這種被理智與私情同時壓制的感覺,好像將他置身於夾縫裡,極其難受。
他有口難言,愈加惱火。
冷漠地克制自己不去理會。
……可他每日每夜聽著郁承期對他說的話,聽得多了,時間一長,那股怒氣竟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他想,郁承期其實並非沒有帝王之才……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
一轉眼,郁承期已經在顧懷曲的榻上睡了兩個月。
他每次都是在顧懷曲昏睡以後才擠上床榻。
為的就是避免顧懷曲拒絕他,索性裝得無事發生。
這天郁承期回來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他是帝尊,總有不得不處理的事,這座大殿平日不許任何人出入,因為如今的顧懷曲實在特殊,郁承期也不允許任何人看見他,一切只能等他在的時候再親自照料。
魔界的冬天很長,夜裡比兩個月前還要冷。
他回來的時候肩上還披著寒霜,暖橙的燭火下,他將外袍脫了,用內力除去一身的寒氣以後才敢靠近床榻。
意外的是,顧懷曲竟還醒著。
白茸茸的貓崽像只雪團深陷在軟塌里,蜷成柔軟又漂亮的姿勢,尖耳朵里還透著淡淡的粉。
聽見腳步聲,那雙雪白的耳尖動了動,鼻尖縈繞著一股酒氣。
他抬起頭,發現郁承期大概是參加了什麼宴席,喝酒了。
……帝尊畢竟是帝尊,總有脫不開的事情要忙。
顧懷曲沒有理會,閉上眸自顧自地休息。
「師尊……」
顧懷曲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那人走近了,手掌握住他的一隻貓爪,身上帶著淺淡的酒味,很低地對自己開口:「弟子也想要生辰禮物,很貴重的那種。」
顧懷曲頓了一頓。
狐疑地略微睜開眼。
他感覺爪心一陣發燙的熱流,是郁承期熟練的將靈力渡給了他,渾身的經絡都舒張發熱起來。
顧懷曲每日在門窗緊閉的暖殿中度過,不知今夕何夕,但他記得郁承期的生辰就是在凜冽的深冬,想來應該今日了。
「為什麼師尊總是把好東西送給其他人,給我的卻那麼隨意?」郁承期用指尖戳他的腦門。
顧懷曲倏忽覺得不悅。
掀起眼皮,涼涼地盯了他一眼。
「等到師尊身體恢復了,要補償弟子一個。」郁承期似乎很在意這個,眸里燈火明暗交錯地瞧著顧懷曲,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語氣有點強硬。
他之前親眼見到,顧懷曲把十分珍貴的法器送給兩個小師弟。
小師弟都能有,他怎麼能沒有?
顧懷曲沒有說話。
強忍住動手撓他的衝動,將臉扭向一旁。
郁承期忽然覺得掌心有點癢,垂下眼,看到那隻不由自主昭示了心情的貓爪,銳利的爪尖無比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