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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也繼續打哈欠,神色惺忪,一身衣裳睡得松松垮垮也沒換,抬起胳膊抻著懶腰道:「哎……大師兄近來不是心情不佳嘛,有什麼奇怪的。」
韓城因為前幾日輸了比武,心緒沉鬱,郁承期每次見面都看到他面色沉得像結了霜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大仇呢。
韓城原本打算就此閉關修煉,但小師妹好勸歹勸,一直安慰阻攔,到現在還在替韓城忙前忙後,試圖讓對方打消念頭。
郁承期就不明白了。
這有什麼值得心情不佳的?就因為輸了場比武,至於沉鬱到現在?爭強好勝也有個限度吧。
楚也在外頭舒展了會兒筋骨,沒多久,又覺得自己沒睡飽,打算轉頭回屋再睡一覺。
也不知昨晚幹什麼去了。
外面就剩下郁承期了。
片刻,宋玥兒像是記起什麼事,忽然匆匆從韓城房裡出來,手裡拿著幾本古書,視線一掃,定在庭院裡唯一的一人身上。
「郁師兄,有空嗎?幫忙把這些送到宗主那裡唄?」
宋玥兒走過來,不等他答話,直接將書塞到他手裡了。
郁承期乜了她一眼,「你自己怎麼不去?」
宋玥兒朝他吐舌頭,「我還有事呢,記得早點送過去,宗主要用的。」
她推脫完任務,趕緊又轉頭回了韓城的房間,生怕被喊住似的。
郁承期懶得跟她計較,慢悠悠地收了手裡的劍,朝外走。
他去的時候,趕得不巧。
凌肅殿的殿門大敞著,三兩個長老和宗主江應峰正坐在一起,邊喝茶,邊說魔界的壞話,被郁承期聽了個正著。
幾人聊道——
「魔界近年越來越猖狂了,上次在論劍峰啊,那個太息君還跟我炫耀他新煉的法器,說是隨手一揮就能炸了一座峰頭!嗤,真是病得不輕!」
「害,這有什麼的,魔界那個丹宗老頭子還跟我吹鬍子瞪眼,說不服氣我八大仙師的威名,要跟我私下比劃比劃呢!」
「嗬!還有這事?」
那長老甚是不服氣,「哼!也就嘴上逞能罷了,耀武揚威,看看他們到時候哪個敢進我仙界的大門?!」
郁承期:……
就好像你敢進魔界一樣?
幾個半截入土的長老七嘴八舌,吹得還挺歡暢,郁承期暗自輕嗤了聲,聽不下去了,正要走進去,忽聽宗主江應峰捻著鬍鬚嘆了聲氣:
「唉,魔界近來愈發不守規矩,倒是實話,保不齊哪日蹦出個魔頭,兩界又要恩怨不休。麻煩啊……也辛苦了小曲,要擔此重任。」
「……」
江應峰話中毫無避諱。
顯然,這群人早就知道了顧懷曲的身份,不僅如此,他們也和顧懷曲一樣,認為仙主與生俱來就該與魔頭為敵。
雖然猜到如此,郁承期仍然面露幾分譏諷。
其餘長老點頭應和。
江應峰端起熱燙的茶盞,吹了吹,刮著茶水上的浮沫,感慨似的說了句:「人各有命罷……但願他往後爭氣些,若是再有之前那樣的事,旁人要說他不堪大用,我們也無從替他辯解了。」
……之前什麼事?
郁承期想等一個結論,可殿內幾人俱是沒提,過了片刻就轉移了話題,聊起別的瑣事。
他只得裝作一切都沒聽見,敲了敲門,將書送進去,而後恭敬告退了。
……
這日晚上,郁承期突然下了山。
通常弟子下山是需要向師尊稟報的,但郁承期逆徒一個,向來我行我素,仗著顧懷曲不敢拿他如何,一消失就是好幾天。
再回來的時候,正趕上壞天氣,他碰巧在上山的路上遇見了魏雪輕。
彼時天際正下著暴雨,雷聲轟轟,整片山海極巔陰霧蒙蒙,像被籠了濃濃一層暗紗,雨點噼里啪啦如豆大,砸得石階水珠飛濺。
那是上山途中的必經之路,當時光線太昏沉,傘面又擋了幾分視線,導致郁承期走到近處才認出對方。
他看到魏雪輕正扶著腿坐在石階上,頭頂勉強著個避雨的結界。
郁承期走了過去:「魏師姐?你怎麼在這裡?」
視野里突然出現一雙暗金紋黑靴。
魏雪輕愣了下,抬起頭見到是他,說道:「承期?」
「我替師尊去採藥的時候,傷到了腳……走不動了。」
她聲音本就輕柔,四周暴雨滂沱,聽來更顯幾分低軟模糊。
「這樣啊。」郁承期見她臉色蒼白,也不能將她丟在這裡不管。
他聲線低沉清朗,手中的傘柄略一傾斜,半面遮在她頭上,自然道:「那師姐起來吧,我扶你回去。」
他對魏雪輕伸出一隻手。
手掌骨節分明,乾淨而寬厚。
魏雪輕眸中微動,遲疑了下,卻沒有動。
她略微低下頭,唇色疼得有些泛白,在雨幕中呈現出一絲難掩的柔弱,低聲道:「可是我起不來了。」
「承期……你能背我嗎?」
「……」
儘管她嗓音很輕,但郁承期還是聽清了。
他愣了下,但也就只是那麼一下而已。
隨即蹲下身,眸子裡好似清澈深邃,毫無介懷,對她笑了笑,應道:「好啊。」
這有什麼?既然是對他心懷傾慕的魏師姐說的,要求又不過分,他當然會儘可能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