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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自己是在幹什麼?
郁承期想不明白,面色陰沉不定。
最終,他還是決定先顧好眼前,暗暗下了一個決心——等他魔核一成、重登魔宮的那一日,他絕不放過顧懷曲。
他要將顧懷曲擄回去。
顧懷曲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反正事已至此,這是顧懷曲親口答應的。
誰叫顧懷曲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仙核,他得償。
……
這日的夜晚格外寧靜,仿佛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讓清殿內的燭火熄去了大半,只留下兩盞,暖橙的光色昏昏暗暗,燈燭輕爆,在燭台里暈出一圈蠟淚。
這一整日,顧懷曲都很平靜,平靜到讓郁承期感到莫名的不安。
他什麼也不做,只是靜坐在床上養病。
郁承期不知他是在想韓城的事,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大約就是從自己提出那個條件開始,顧懷曲就變得毫無反應了。若是換做以往,顧懷曲一定會羞惱氣怒,對自己拔劍相向,亦或者被韓城的意外分散了注意力,深深的皺著眉頭想事情,被打擾時,再大怒地朝自己呵斥。
但今日沒有。
什麼也沒有發生。
顧懷曲連眉也未曾皺一下,安然接受了似的。
郁承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又說不上是什麼。
光影朦朧,床榻上金幔低垂,他手臂從背後緊抱著顧懷曲,蹭了蹭那極燙的後頸,想圖幾分安穩一般,摟著人蜷躺在一起,閉了閉眸。
顧懷曲還在發熱,體溫滾燙,手腳卻冰涼。
郁承期今日是以「照顧」為由,才擠上了顧懷曲的床榻,顧懷曲沒有拒絕,只是冰冷而沉默,帶著虛弱發燙的病氣,極是疲憊一般,很早便躺下歇息了。哪怕郁承期從身後這樣緊緊擁著,他竟也無動於衷。
郁承期心緒亂沉沉的,難得什麼也沒做。
半夜的時候。
顧懷曲睡得極不安穩,嘴唇緊抿,額上直冒冷汗。
郁承期被吵醒了,睡意惺忪中,以為顧懷曲大約是做了噩夢,輕攬過他的額頭貼了貼,才發現對方竟燒得越發厲害,滾燙的觸感令他驟然清醒,索性輕手輕腳的起了身,浸濕帕子,幫顧懷曲細細擦拭。
帕子剛碰到額頭時,顧懷曲醒了。
那張臉上燒得潮紅,眉頭緊皺,帶著絲絲縷縷難忍的病色,下意識警覺地睜了睜眸,透過潮濕的水霧一般,看了過來。
郁承期頓了頓,想張口說什麼。
顧懷曲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只朦朧看了一眼,又緩緩闔上眸,繼續睡了。
那順其自然的模樣,就好像是確認了是他以後,便心安了下來。
微不足道的細節令郁承期心臟一跳。
隨即又自嘲地想……
顧懷曲大概是在夢裡……將他當成了從前那個不屬於魔族的郁承期吧。
***
翌日,天還沒亮,該來的果然來了。
讓清殿的大門「叩叩叩」敲響,門口傳來韓城沙啞急促地聲音,聽著腳步,應該還有幾人隨行而來。
「師尊!!師尊,請您開門!弟子有話要問——」
叩叩叩——
「師尊!!」
「韓城師兄!顧仙師還未起,不可隨意亂闖!」
「我有話要說!師尊,弟子韓城求您開門,師尊!!」
「師兄,你到底怎麼了??這個時辰師尊還沒起,你別……」還有小師妹宋玥兒的聲音。
郁承期睜開眼,不想理會外面的吵嚷,第一時間先去看了看顧懷曲。
顧懷曲也被吵醒了,氣色看起來好了些許,也不像昨晚燒得那般厲害。他眼睫微動,眸中清冷微沉,起了身,正要披衣前去開門,卻忽地被一隻手拽住了。
「顧懷曲。」
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沉靜。
郁承期的沉靜,或許是因為事不關己,也或許只是固執地想讓顧懷曲留下來。他不想看顧懷曲想個傻子一樣,被門外的蠢貨拉進泥潭裡攪和。
但顧懷曲將衣袖抽走了,只淡漠低聲道:「變回去。」
轉身走向殿門。
門開了,韓城倉倉惶惶走進來,身後還跟著焦急地宋玥兒和楚也。
「師尊!!」
下山許久,韓城果真消瘦了許多,不知是受了什麼折磨,雙頰微凹,精神氣也不大好。今早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小師妹沒攔住他,竟讓韓城朝著讓清殿跌跌撞撞沖了過來。
韓城甚至顧不上什麼規矩,驀地撲通一聲,跪在顧懷曲面前!
他渾身衣不得體,凌亂鬆散,難得一見的狼狽與瘦削,如遭大慟,嘴唇微顫地閉了閉眼,尾音還是抑制不住的發抖:
「師尊,弟子、弟子昨日……」
他本有滿腹的揣測與茫然,如今真見了師尊的面,卻不知從何開口。
顧懷曲面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眸光微垂,無意般掃過他垂在身側顫抖的手,安慰一般:「不必多言。你一時修煉出差,險些走火入魔,如今已經無礙了。」
「師尊……」
「你道心不穩,日後當多加注意。」
「若是無事,便回吧。」
「不是的,師尊!!」
「弟子……弟子有話想問。」
韓城驀地抬頭打斷他,眸中情緒洶湧翻滾,灼紅了他的眼眶,似是強忍錐心之痛,狠下心,咬牙顫聲問他:「師尊,我……是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