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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印象里,每當路過青樓瓦院的時候,門口攬客的老鴇也都是這副腔調。
賀輕侯掩面而笑:「這不是快到初春了麼?我們魔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逢初春,都是宮中大選的日子,就跟凡界的皇宮一樣,要給尊上選拔妃子。」
「前殿的臣子們已經開始奏疏了,我們尊上早到了迎娶正宮的年紀,今年,該是選個帝後的時候了。」
「只不過我們尊上那三宮六院,早在三年前就快滿了,臣子們愁壞了心,真不知還缺個什麼樣的美人兒呢。」
顧懷曲:「……」
快滿了?
「顧仙主,您既是尊上的師尊,對他恩重如山,那這事也少不了您的意見,到時還望您別跟尊上計較前塵恩怨……耽擱了他的姻緣。」
賀輕侯語調緩慢,拿腔拿調地笑眯著雙狐眼,眸底精光狹碎。
顧懷曲聞言,眼睫微動了動,略微睜開了眼。
賀輕侯姿態優雅,向後倚著桌子,始終沒人回應,他也不覺得自言自語很沒勁。
他偏頭琢磨了一會。
片刻,又挑眸瞥了眼屋內:「不知仙主有沒有聽尊上說起另外一件事?」
「尊上這幾年,始終有意要對鬼界下手,似乎打算挑起事端,引兵發戰。」
「不知顧仙主如何看待?」
顧懷曲有些意外。
抬眸看向對面結界外的賀輕候,嗓音清冷道:「他當真這麼打算?」
「……!!」
徒然聽見有人說話,賀輕候一哆嗦,手裡的扇子差點嚇到了:「啊!!」
他瞪圓了眼睛受驚地拍著心口,忍不住脫口而出,高聲嗔怨:「怎麼能說話也不支會一聲?!你要嚇死人家啊!!」
「……」
顧懷曲面色輕微扭曲。
賀輕候不高興地皺著眉毛,又忽然反應過來。
不對!顧懷曲能開口說話,說明他身形已經能穩住了?
他靈力怎會恢復了這麼多?!
當年郁承期變成貓時,因為不能說話,所以他在照料方面根本沒有那麼妥當,導致郁承期的恢復被拖延了很多。
但如今顧懷曲可不一樣。
他不知道顧懷曲恢復過來,能用得了多久。
賀輕候心頭七上八下,腦海一時閃過數種念頭,又想著既然事已至此,他索性破罐破摔,把話徹底說清算了。
「不錯,尊上的確有這打算。」
他斂起那副裝腔作勢的姿態,正色了許多,盯著視線中空蕩蕩的屋內。
「想必顧仙主也聽說了。前些年鬼界從中作梗,害得仙魔兩界關係破裂不少。但若說尊上是因此才想對鬼界出手麼,在下可不信。」
「尊上本性並非喜歡惹是生非,尤其事不關己的事,禍不到他頭上,他必然懶得去管。」
「所以如今他既有這個打算,一定是想為仙主您報仇雪恨。」
他一下下敲著手心裡的扇子:「想來也是。如若不是鬼界惡意挑撥,尊上當年就不會記恨上您,你們之間也不會有諸多誤會,鬧出這麼多恩恩怨怨。三年前,山海極巔更不會鬧出魔種一事,害得您聲名受損。」
「歸根結底,可不就是鬼界的過錯嗎?」
他朱唇輕微挑起,眼眸卻很是凝重,一瞬不瞬地盯著屋裡。
「可是,您覺得這對嗎?」
顧懷曲臉上沒什麼神情,並未置評,只問道:「那賀左使以為如何?」
賀輕侯挑了挑眉:「在下以為,尊上根本就不該挑起事端。」
「鬼界固然行事狡詐,但也不至於引兵動戈。要知道,一場大戰起碼會死傷數萬人,可尊上這才登上帝位幾年?魔界百姓該如何想他?」
「這些年來,哪怕仙魔兩界恩怨如此深重,都不至於到開戰的地步,可如今尊上竟為了鬼界區區幾樁小事,就想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顧仙主,您既是他的師尊,難道就不該勸著些嗎?」
賀輕侯知道顧懷曲心慈手軟。
依照顧懷曲的理念,無辜之人不該死,一旦兩界爭戰,便會引得哀鴻遍野,血流漂杵。
他篤定顧懷曲多半會勸郁承期收手。
而只要顧懷曲肯說,郁承期也多半會聽。
賀輕侯私心裡根本不想魔界與鬼界就此破裂。
鬼界即便陰險狡詐,暗下過幾次毒手。
但那又如何?
仙魔兩界宿怨如此之深,郁承期卻打算一了百了,將矛頭轉向鬼界?他是一心一意的為顧懷曲報仇雪恨了,可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求得他師尊的諒解?
顧懷曲會領他的情麼?!
若是顧懷曲依舊鐵石心腸,仙界萬民又會領他的情麼?!
賀輕侯唇角勾起抹冷意。
他可不想再看見三十多年前的恩怨重蹈覆轍。
無論魔界與仙界就此和解,還是徹底破裂,都是他不願意看見的。
如果可以,現在這樣就很好。
魔界的敵人只有仙界一個就夠了,倘若加上鬼界,便會壓力徒增,不堪重負。因此他絕不想讓郁承期對鬼界宣戰。
……可他到底是猜錯了。
顧懷曲並不覺得郁承期想對付鬼界,只是單純的要替自己報仇。
「我雖不知賀左使打的什麼算盤,但你家尊上想做何決定,我無權干涉。」顧懷曲清冷地回應。